小桔吓得手一抖,哆哆嗦嗦地道:“什么?后院有座坟?阿姐,你别吓我!”
张静姝道:“吓你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去瞧。”
小桔当下将帕子往张静姝手里一塞,喊上张忠,一道前去查看。
张静姝梳洗方罢,小桔红着眼睛回来了。
张静姝好笑地道:“这也能吓哭?”
小桔进门前才抹干泪,一听这话,登又哭了,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打远看去见果真有座坟,实是害怕极了,走近一看是夫人的坟,一下子就不怕了,等看过碑上的字后,心里太难受了,夫人若知你受了这等委屈,不知要怎么难过。”
张静姝笑道:“她大抵不会难过,多半会去把方府拆得片瓦不剩,走之前再赏方奕两耳刮子。”
小桔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夫人若在就好了……”
张静姝不愿见她没完没了地哭哭啼啼,岔开话题道:“快到年根了,咱们家也开始备年货罢。”
小桔抹了把脸,道:“说得是呢!现在备也不算早,再往后物价就该涨了。”
张静姝道:“今年索性把南方的年货也备上,腊肠、腌鱼、火腿统统都要,来个南北通杀,红红火火过个新年。”
小桔笑了起来:“那真是热闹极了。”
三人采购时,小桔见张静姝但凡看上什么,也不多问,尽管让人往车上搬,不免忧心,悄悄把她拉到角落里,低声劝道:“阿姐,你向来大手大脚惯了,但如今不比从前,咱们得省着点儿花。”
张静姝心里一乐:省?不存在的,使劲花都花不完呢!她满不在意地道:“省什么?我在方家时精打细算,没少赚、没少省罢,可能带走一个子?我若死了,手里捏着再多钱,可能带走一个子?”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小桔恼了。
张静姝淡淡一笑,颇有一副老僧看破红尘的超然之态:“人活着,最要紧的是不能亏待自己。”
小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阿姐——”
张静姝戳了下她的额头:“好了,再说我要烦了,你就敞开肚皮痛快吃罢,能吃穷了我,算你的本事。”
小桔劝之不动,只得作罢。
满载一车猪羊鸡鸭、瓜果糕点归家,三人欢欢喜喜备起年货。
半个月一晃而过,转眼已至腊月中旬。
到了年跟前,街市格外热闹,人一多,口就杂了,少不免听到一些不想知道的事。
譬如,长宁侯方奕新近纳了绯云街的花魁做妾。
侯府纳妾稀松平常,娼门嫁人也稀松平常,但侯爷娶了妓|女,这事就不稀松平常了,一时成为茶馆酒楼里的热门谈资。
小桔气得险些吐血。如果说休妻是方奕给了张静姝一耳光,那么休妻后娶妓|女就是打了张静姝一耳光后又朝她脸上吐了口浓痰,实在是恶心人。
小桔原怕张静姝知道了难受,憋住了不在她面前提,更小心地防着恨不能把她关在家里不出去,但风言风语如何能堵住?张静姝到底还是知道了。
小桔便也不忍了,把从街坊里学的脏话祭出来骂方奕:“烂眼烂根烂身烂心的狗东西,快得花柳病死了去罢!”
张静姝虽不评说什么,但也并非全不在意,郁闷之余,亦感到一丝诧异。
方奕待她凉薄,却非那等好拈花惹草的浪荡子,甚至可说,他是个极痴情的。
她在府时,方奕有一妻两妾,除了她,一个是自幼陪伴他的通房大丫头,一个是他母亲的远房亲戚,两个都是府里指的,他从未带过任何人回府。
她本以为,方奕迫不及待地一脚蹬开她,是为了给心上人腾位子。
但好像,情节发展并没按她预料的来。
张静姝思绪飘忽时,指尖一痛,却是扎了根木刺,她放下挂香肠的竹竿子,望着冒血的指尖,恼恨极了,暗暗骂自己:张静姝啊张静姝,你还想他做什么?还不够贱么?还得贱到什么地步才行?
咚、咚、咚。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张静姝不由纳罕:她初来乍到,还没交到什么朋友,谁会这么晚来她家呢?
“谁呀?”张静姝扬声问。
门外的人许是见迟迟不开门,颇不耐烦,又重重拍了几下门,嚷道:“啰嗦什么?给爷开门!”
张静姝一听,火气当即按不住了,杀气腾腾地抄起竹竿子就往门处走去。
老娘正闹心,还想寻人撒气呢,你给谁充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