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姝道:“在我家乡宁越城,钱庄投资这种事不稀奇,钱庄可以借此盈利。”
王川道:“这我知道,也有人找我要过,还不少。”
张静姝又道:“目前我已经拿到了第一笔投资。”她祭出苏清微来撑场面。
岂料王川只笑一笑:“醉云楼的苏老板?他确有几分本事,但资历太浅,还不成气候。”
场面没撑起来,张静姝一时语塞,她在王川面前一连受挫,不免有些沮丧,更觉出自己的稚嫩。
王川晃了晃手里的计划书:“这个‘计划书’很有新意,我粗粗看了看,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值得一看。”说罢,他又翻回头,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张静姝便不再多言,安静地等着。
王川看到经过朱九最终改良后的纺纱机设计图纸,面露诧色,抬眸看了张静姝一眼,待看过“雇佣工人、统一管理”这种新制度时,更是无比诧异,再度抬眸看向张静姝:“这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自然不是,这都是爹娘毕生研究的心血,但张静姝为了给自己充门面,便作谦虚之态:“班门弄斧了。”
王川道:“这哪里是班门弄斧,这分明是后生可畏。”
张静姝赧然道:“不敢当。”
王川打起十分精神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张静姝的计划书,深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了她良晌,方道:“我跟别的财东不一样,别人大多是看事,事好,有利可图,就投钱。我不一样,我先看人,再看事。事不成,可以帮,人不行,扶不起。”
“我这十多年已极少投钱给谁。一来朝廷风向紧,我不想太出头,钱是赚不完的,但命只有一条。二来,我也极少遇到能让我看得起的人。”王川指了指张静姝,“你算一个。”
张静姝忽然间被王川如此高捧,又是欣喜,又是心虚,连道“不敢当”。
“不必谦虚,你短短数年经营就让长宁侯府的经济起死回生,今日又拿得出这样一份计划书,说实在的,我很认可你的才能和手腕,也很佩服你的胆识和魄力。尤其你还年纪轻轻,即便是女儿家,也委实前途不可限量。”王川话锋一转,“但,我不能投钱给你。”
张静姝听到前半段话正自兴奋,心想此事可成矣,忽被他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不由问道:“为何?”
王川道:“我实话实说罢,麻烦在你的身份。”
张静姝不解道:“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王川道:“你大闹举巷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跟长宁侯府的关系出了问题罢?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太麻烦了。”
张静姝沉默。
王川又道:“譬如说罢,我投了钱给你,事做到半截,然后你就被长宁侯府抓回去关起来了,我不就被晾着了?我一个小小商人,总不能为了点小生意去找长宁侯要人罢?”
张静姝知他说得在理,无言以对。
“只要你能在这个问题上给我满意的答复。”王川道,“我愿意投钱给你。”他竖起一根指头:“一百万两银。”
张静姝不淡定了。
原本她的保守预期是五万两银,最高预期是十万两银,但王川竟然许诺下一百万两银!
财大气粗到简直令人发指!
真能拿到这笔钱,想不成点事都难。就是愣砸,这笔巨款也能砸得整个都城商圈震上几震。
可是——
王川提出的条件看似简单,实则苛刻至极,甚至可说根本无解。
事到如今,她和方奕的关系已绝无可能修复。修复不了,想彻底断干净也难如登天,两人隔着血海深仇,彼此憎恨,方奕不可能放过她,她也不可能放过方奕,怎能可能一拍两散?
张静姝拿着契约书和计划书离开王记钱庄时,心情很是低落,看来王川的钱是拿不到了,本来她都斗志昂扬地准备往前冲了,岂料才迈开腿,第一步就踢到了石头上。
张静姝郁闷地来到了青萍聚,苏清微近日多时待在青萍聚,二人正好碰上。
苏清微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张静姝闷声道:“办事不顺,陪我喝两壶罢。”
二人边喝着酒,张静姝边将王川之事和盘托出,苏清微拿过契约书和计划书看罢,问道:“你原是如何打算?”
张静姝道:“建棉纱场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本想借你的五万两银说动王川投钱,投五到十万两银,回过头再来借王川投钱的事撺掇你也入伙,两头通吃,一举把你们俩都拿下,空手套白狼拿到启动资金,然后开干,唉,出师不利,不提了。”
“才坑完我又要坑我?合着我是个冤大头?”苏清微失笑道,“我就知道我那五万两银多半有去无回,果不其然……”
张静姝唉声叹气地道:“王川太难对付了。”
苏清微宽言道:“他若好相与,断不会有今时的地位,你也不会找上他。”
张静姝心情稍好:“说得也是。”
苏清微道:“我那五万两银不必还回,我入伙。”
张静姝心下感动,却道:“你不用同情我,我自己再想办法罢。”
“花五万两银同情你?”苏清微摇头叹道,“你当我跟王川一样开钱庄的呢?”他指着计划书,郑重地道:“我不懂制造业,但王川既然肯定了这份计划书,证明它可取,我是为利而来。你看,我们要不商量一下分成的事?”
苏清微话虽如此,但张静姝也知他是看在朋友的情义上才愿意对她伸出援手,因道:“你真的不必这样。”
“既然你心有愧疚的话,那就你三我七罢。”苏清微笑得一脸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