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怀静坐在书桌后,面前摆着王羽仁替换而来的邱静岁最近夜以继日画出的钱文生画像,他看的格外专注。
许久后,他突兀地问道:“长得很像?”
王羽仁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眉眼确有几分相似,但总的来说还是与大人相距甚远。邱小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照着您画出来的样子,或许正同那晚梁家丫鬟在月明下的一瞥留下来的印象重合,这才有此误会。”
“此事不宜拖得太久,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王羽仁接着问。
收起画卷,陆司怀道:“等。”
“是。”王羽仁似乎想到了什么,问:“这段时间盯着邱小姐的人此刻现在府中,大人可要召见?”
陆司怀眸色深深,轻颔首:“你再去帮我拿一样东西。”
——
邱静岁本以为查找那个不明男子会花上一段时间的功夫,谁知道初四一早,吴景主动找上京兆府,陈明当晚是自己跟陆司怀在一起谈事,茶馆的伙计也有几人曾在当晚见过他们,可以作为人证证明陆司怀的清白。
有官员别有用心地细问当晚两人特意避人谈的是什么事,吴景竟嘲讽地回道:“大人没听说前一阵子我定婚的消息?自然是为解除跟陆玉书的婚约,叫卫国公府放我与其他女子婚配。”
事关两府家丑,吴景都敢自曝出来,反叫其他人不好再多问。
经过查证,情况属实,陆司怀的嫌疑被洗清。同时便有人怀疑到钱文生头上,派人去追查时发现人已不在,此举更成了对方做贼心虚的表现。
情况上报后,陆司怀第一时间被解除了禁足。
“西昌侯府竟然肯为卫国公家作证,难道两家之前不是闹得很难看吗?”晚膳时,邱静岁追问邱父。
邱元思对她意见颇大:“我还没同你好好算账,你竟然问到我头上来?”
一家人听得邱元思的语气过于严肃,都停了筷看向父女俩。
“是谁教你一个大家小姐直奔衙门去给一个外男陈冤作证的?”邱元思越说越来气,“你以为凭咱们家的家世,能够得上卫国公家?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之前坊间有几句闲言碎语我都没跟你计较,但你实在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刘夫人想为她说两句求情的话,却被邱元思堵了回去:“今年就给她挑一门亲事。”
看着父亲拂袖而去,邱禹白看向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妹妹,宽慰道:“父亲话说得重了些,但确是为你好,别往心里去。”
他记得小时候妹妹胆子小又爱哭,连被他开玩笑似的哄骗几句都会红眼眶,便自以为妹妹受不住父亲如此严厉的指责。可在他话说完后,妹妹缓缓抬起的面上竟是一丝泪意也无。
邱禹白怔了一下。
“女儿先告退。”邱静岁无视了母亲和兄长的目光,径直回到自己屋中。
给牛夫人的画才刚起了个头,白天要去牛府,晚上她也不闲着,拿起画笔继续修饰细节。
邱静岁老老实实在家呆了几天,期间果然收到了公主府的邀帖,如此宝贵的机会终于让邱元思松口,她才得以出门赴邀。
下马后第一个遇到的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公冶文,相比起上次见面,他变得不修边幅起来,面色苍白,身形也瘦弱上三分。
他低着头往公主府中走,口中还念念有词,一概不理会旁人的招呼,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邱静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进了府中,邱静岁四处张望着寻找宋秋昭,最终在一群小姐们围聚的流鸣榭中发现了她的身影。
与此同时,宋秋昭也看过来,目光相接,邱静岁明显感觉到她的目光隐有深意。但不知为何,宋秋昭很快移开了视线,人也朝远处的楼阁方向走去,明显是要躲避她的意思。
邱静岁不解其意地忙要跟上去,却被迎面走来的人挡住了去路。
她抬眸看向对方,呼吸一顿,接着就是莫名的心虚和愧疚,种种情绪渐渐融合成复杂的感官,让她不自觉紧张起来。
“陆大人,”眼看对方走到面前,邱静岁行礼,“或许您已经知晓其中内情,是我的画害您被囚禁多日,不知该如何向您致歉,实在惭愧。”
陆司怀走到她面前一臂处停住,但这个距离在外人看来还是太近了。
邱静岁退后一步,视线不知该放到哪里,只听得陆司怀不愉的声音:“躲什么?”
“我没有。”她下意识地否认,然后发现自己无从解释,只能住口不语。
“你去平埠街上摆摊卖画?”陆司怀见她将一双手藏在锦缎披风中,明显是一副怕冷的模样。
前几天陶衡找过她之后,邱静岁就从其口中听到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乔装摆摊一事,既然陶衡知道了,那这件事自然瞒不过陆司怀。
“嗯。”邱静岁点头。
“不是要给官眷画?”陆司怀视线转移到她脸上,停在她因受冷被吹得发红的鼻尖。
“我本意是为了练习画技,给谁画都一样。”邱静岁说谎了,她不可能实话实说自己是怀疑陆司怀对案件细节有所遗漏才走上这条路的,“关于钱文生……”
“是他下的手,但他不是幕后主使。”陆司怀抬眼看向周围,声音也放轻许多,确保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
正说着话,公主府派人请宾客去屋内坐席,邱静岁匆匆与陆司怀告别,逃也似地去了后院。
好消息是因为之前跟陶衡提过一嘴,对方特意把宋秋昭安排成和邱静岁一桌比邻而坐。
自从坐下后,邱静岁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宋秋昭,直把一位大美人看得束手束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