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邱静岁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告别了陆司怀,从崇远山庄回了家。
困难可以磨砺人的心智,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愚公一样的信念。跟皇帝做对,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在此之前邱静岁的士气是高涨的,不论是宋秋昭还是陆司怀的劝告都没能浇灭她的信心,但现在她知道面对的是怎样一座大山了,宋秋昭的逃避情有可原,陆司怀也并没有放弃调查案件,只是将真正的手笔转入暗中。
他有资本和底气这么做,卫国公府是个庞大的家族,别看这一代只有陆司怀一个嫡支,但是之前几代的旁系如今大都在朝中为官,与其他世家、权臣联络有亲,连皇帝也要顾忌。
即便皇帝真的知道陆司怀在查案,也不敢轻易下手。
但是邱静岁不一样,她的背景在皇帝老儿看起来就跟没有是一样的,说杀就杀,根本没有多少后顾之忧。
她现在真是如同站在峭壁之上,前进或后退,都可能万劫不复。
这天晚上,邱静岁做了一个梦。梦中周婉清、梁千柔和以往曾经出现在她梦境中过的受害者浑身血淋淋地排成一排站在她面前,她们含着血泪看着自己,表情呆滞,不发一言。
邱静岁在梦中痛苦地喊叫,她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境,要快点醒过来,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挣脱这个梦魇。
到后来她甚至都已经麻木了,只能不住道歉。
突然,周婉清的人影开口说道:“少了一个人。”
接着,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慢慢出声,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
话语犹如梵音回荡,邱静岁浑身上下的寒毛直竖,她看着周婉清、梁千柔和其他女子分割开来,中间留出了一个人的位置,逐渐也跟着重复道:“少了一个人……?”
“小姐,少了谁?”
珍珠的低唤声把她吵醒,邱静岁抱头坐起来,思绪还连着梦境,口中喃喃道:“少了一个人,少了谁?”
在那些平民女子和周婉清之间少了谁?
“啊!”邱静岁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看向前方,呆呆道,“少了陆玉书。”
陆司怀暗中调查杀人案的初衷是为了查清妹妹失踪一事,也就是说起码他认为陆玉书跟本案有关,但是邱静岁从来没有做过关于陆玉书的任何梦境。
陆玉书没死!
意识到事情逐渐超出了她的想象,邱静岁害怕了。
她把自己关在家中整整一个月,每天不再练习人像素描,转而画起花卉草木、山鸟鱼虫来,偶尔有人慕名求她画像,邱静岁也一概推拒了事。
她的异常引起了家人和好友的注意,其中哥哥邱禹白多次前来看望,想通过聊天了解发生了什么事,顺便帮她排解排解,但邱静岁嘴严得很,一丝口风都没有透露。
宋三娘来问为什么多日不出摊,邱静岁只说病了,连人都没见。
她清楚明白地认识到,自己越是这样越会一蹶不振,但是她现在真的没有丝毫勇气再去反抗。
邱禹白探望过妹妹后回了书房,书童看他不太高兴的模样,试探着问:“大少爷,二小姐还是闭门不出吗?”
邱禹白面有愁容:“是啊,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
“二小姐落水后简直和变了一个人一样,现在才跟之前差不多,看来人再变也变不到哪儿去。”书童煞有介事地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邱禹白问:“你也觉得她变化很大?”
“是啊……”书童听大少爷话中带着赞同,便将平日注意到的细节一一说来。
听完了书童的话,邱禹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敢置信:“难道……”
韩国公府。
“你说什么?”崔宓半信半疑地看着侍女绣梅,问,“邱小姐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去刑部了?”
“千真万确,”绣梅保证,“真是枉费陆世子帮她拿到刑部腰牌……”
话说了一半,绣梅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忙跪下认罪。
崔宓却根本顾不上跟她计较,着急地说:“那陆世子查案怎么办?”
绣梅心说从前没有邱静岁的时候陆世子照样做官做得好好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姐是关心则乱。但她转瞬一想,不对,顺着说的话眼下不正好有个机会吗?
“小姐,邱小姐不去,那您……”绣梅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已经十分了然了。
崔宓吓了一跳,她抚着心口,道:“你是说,我去顶邱小姐的班?”
“也不是顶,又不是只有一个画师的位置,您画得可比邱小姐好多了。”
崔宓想说不是这样的,邱静岁在人像画上天赋出众。但是又一想,自己难道就这么差吗?
想着想着,她不由心热起来,等猛然思及自己的父母,崔宓瞬间泄了气:“父亲母亲不会同意的,我,到底不如邱小姐有那般勇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绣梅忍不住道,陆世子才学相貌无一不好,跟自家小姐处处相配,现如今看来也并不在意女子抛头露面,果然亦是一位心胸宽广之人,错过这样一位丈夫人选,她都替崔宓可惜。
“试试……”这个念头在崔宓的心中生根发芽,她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从围猎回来后一直低沉的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
接下来一阵子,崔宓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同父母说这件事,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直到几天后,她得知父母亲有意给她定下跟吏部尚书长子的亲事,崔宓终于没忍住将打算说了出来。
韩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