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这些日子每家每户的灯都灭得格外早。原本热闹的夜市人影寥寥,寒冷肃杀之气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
整整两个多月了,斩锋堂的反抗极为壮烈。他们在暗处,虽时刻被追杀,但一次次反击也不间停地发起,斩锋堂的十二位堂主只剩了三人,金鳞九子也已被灭了四个,还有两个在帮中养伤。
终于在朝廷出动两司三衙禁军弹压以及大相国寺无想禅师和上清宫清木道长的联袂劝说下,不败龙神傅海雄与一斩断空展惊天约定以两人间的生死一决结束争斗。
十一月廿九,决战的前一晚,西厢房内布置简单,却颇喜庆,绣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满是祝福的喜幛贺联,箱笼框桌贴上大喜剪纸,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美好。
雕工精细甚是宽大的拨步床上,徐嘉音一身深红霞帔点缀祥云凤鸟,绿衫上暗色纹路低调华贵,头上的凤冠珍珠点翠,美得耀眼夺目。
展惊天大红喜服上金色龙纹盘居,腰间革带收腰显形,黑帽上缀以粉色花朵配饰,风流洒脱,挺拔俊朗。
撒帐,合髻,互饮交杯,饮完掷盏,和花冠一起放在床底,盏一仰一合,称之为“大吉”,展惊天炙热的双眼注视着已经成为自己新娘的徐嘉音,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阿音,谢谢你嫁给我,完成我这个最大的心愿,明天我死也无憾了。”
“嘘—-”徐嘉音用食指压住他的嘴唇,眼睛笑成了两弯眉月,任失控的泪水滚落面颊,笑容既酸楚怆然又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喜悦。
“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官人,到时候我们生一双玉雪般可爱的儿女,一家人快快乐乐的一辈子在一起。”
“娘子,我今天真的好欢喜,好幸福。”
徐嘉音玉靥酡红,媚眼如丝,朱唇微翘,诱人沉醉,展惊天再难抑制爱意,深深攫住她的樱唇,如痴如醉,情婉转以潜舒,眼低迷而下顾纵婴婴之声,每闻气促,举摇摇之足,时觉香风。屋中春情烘暖,而炽烈的夜晚才刚要开始......
直到徐嘉音慢眼而横波入鬢﹐梳低而半月临肩。展惊天亦难以抵挡爱妻在耳畔娇唤的惊人魅力,弥茫两目,摊垂四肢,鸳鸯锦被已紊乱不堪,濡湿得东一块西一块,空气中弥漫着靡爱的气味。
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窗外还笼罩在一片灰翳中,展惊天便已睁眼,身畔阿音兀自酣睡,展惊天唯恐妻子着凉,没敢揭被起身,轻手轻脚滑出了锦被,忽听她咕哝一声,“你上哪儿去?”
锦被里温触细腻,一只小手滑了过来,软绵绵掠过手背,指尖勾着他,满是依恋不舍,他不由一笑,满心温暖,本要离开的身子又坐回去,反握她的柔荑,“你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徐嘉音睡得迷迷糊蝴的,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觉手掌被握实了,心满意足,将他的大掌抱入胸口,整个人都偎上来,难得噘着小嘴闭目撒娇。
“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
“好。”
展惊天隔锦被轻摸她的肩背,不多时她又沉沉睡去,嘴角微抿似做着什么好梦,他静静坐着,凝望着,陪伴着,好一会儿,才为她盖好被褥,穿衣出门。
展惊天步履缓慢地来到了后进的小院中,白游玄早已在此久候多时了,他向来冷静淡然的表情裂开了一丝缝隙,“大哥,根据刀王前辈在泰山隐居处的痕迹判断,秦老前辈极有可能已经遇害有半年以上了。
“断风十式被凶手夺走习得然后杀死傅山磊嫁祸大哥,挑起两方争斗这么明显的事,傅海雄一代枭雄我不信他看不出来,我们必须停止决斗不做这让这幕后黑手洋洋得意拍手称快的事。”
展惊天心中一痛,“凭师父的武功,这世间能稳赢他的不超过十人,这样的一个可怕的敌人还藏在暗中处心积虑谋划挑拨,我们失了先机早就毫无胜算,更何况斩锋堂和金鳞帮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是我们想罢手也阻止不了这一战了。”
“游玄,你听好,我和傅海雄的决战是九死一生之局,能赢自然最好,一旦我败亡,斩锋堂就交给你了,你嫂子也拜托你多看顾了,千万不要想着报仇,生死有命,我早就做好准备,就是最后还是控制不住那一点私心和你嫂子成亲了。”
“但我不后悔,阿音她是坚毅刚强的女子,就算没有我,她也能好好地活着,其他的事大哥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没问题的。”
白游玄终于潸然泪下,“大哥,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赢,让那不败龙神首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晨曦洒落,灿烂如金,展惊天一边琢磨刀法一边穿过洞门回廊回到厢房,唯恐惊扰了屋里那朵春睡海棠,正要轻轻推门,忽听门后“哼”的一声,传来一声清冷娇语。
“进屋也不先敲门,官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展惊天忍不住微笑,乖乖叩了几下,低声道:“娘子,为夫进来啦。”
“不许进!”
徐嘉音一声娇叱,几乎能想象到她柳眉倒竖、凶巴巴的狠媚模样,“一大清早的便不见人,你跑到那儿去啦?”
展惊天被骂得不无冤枉,他可是将她哄睡之后才出的门,谁知她睡醒便忘了,全不当有过这么回事,低声道:“娘子,我就在后院里见了见游玄说些事情,练练内功,也没去哪儿,你让我进去罢。”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展惊天就当她是默许了,推门而入,却见桌上摆了几色小菜,一盅白粥。
那粥熬得细润亮滑,米粒颗颗晶莹分明,又无不通透,脂甜梗香,却是与肉末一起煮的。粥盅之上犹有热气,小菜却已放凉,徐嘉音凭桌斜倚,红纱裙下翘起一只饱满如肉菱的凤头丝履,若非寒着一张娇靥,直是一幅最美丽的新妇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