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寨。 此地距古平大营五十余里,是大梁西境最重要的屏障,也是九座军寨中最早建成的一座。在虎城尚未归入大梁之手的时候,南山寨曾经遭受过二十余次西吴人的进攻和袭扰。当初围绕着这座军寨,双方不断上演反复争夺的戏码,诞生过数量众多的武勋亲贵。 仁宣二年之后,南山寨迎来十多年的和平时期,寨体不断修缮加固,面积也相应扩大。如今九座军寨中属鸡鸣寨地形最为险要,从战略意义上来看位置也最重要,但要论防御之坚固还是南山寨更强。 武威侯宁忠领军五万西出,到达南山寨之后便停下,携两卫大军入寨,其余两卫则分别派往西面和西南面几里外的偏营,互为犄角之势。 裴越领着一千骑兵抵达南山寨外,率四名哨官进入寨内。 宁忠正在后院调戏新纳的一房小妾,那女子年方十七,样貌风流,花了他三千两银子。 听到亲兵通传的消息,宁忠脸上泛起怒色,若不是那小子头上顶着一个钦差的名头,他肯定懒得理会。纵如此,来到前厅相见的时候,他依旧是那副沉郁的面色,不咸不淡地道:“裴钦差,此番又有何事啊?” 裴越站在堂上,平静地直视对方,面无表情地说道:“请宁大帅立刻出兵援护鸡鸣寨。” 宁忠偏着头眨眨眼睛,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裴越没有理会他故作姿态的模样,沉声说道:“西吴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显是要用伏兵威慑虎城守军,然后趁机夺下所有军寨。到那个时候虎城和边境的联系会被切断,他们可以从容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身后的傅弘之忽然抬眼看向裴越。 宁忠哈哈大笑道:“裴越,你也配跟我谈论军事?” 裴越皱眉道:“这些天你在南山寨待得舒服,有没有亲自去看看战场局势?” 宁忠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语调也逐渐冷厉起来:“我在边境待了二十年,不用看也知道每一处地方的具体情况。此番西吴人大军犯境,如何迎敌如何作战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一个黄口小儿置喙?我劝你赶紧回灵州,继续捣鼓你那个什么煤,少掺和军务,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韦睿开口道:“宁大帅,这段时间我等随爵爷在高阳平原上观察,还和吴军有过正面交手,所言皆有凭据,为何你置若罔闻?” 宁忠忽地厉声道:“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同我说话?” 他转头望着裴越,目光阴冷地说道:“若不是你顶着钦差的身份,老子早就让人把你轰出去了!最后警告你一次,军务与你无关,别仗着钦差身份随意插手。什么东西,呸!” 裴越抬手止住身后四将的冲动,眼神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正色道:“七月十二,藏锋卫在刀口寨北面救下败兵六百余人,伤者已经送往古平大营,此事你应该知情。此战我们剿灭西吴一个轻骑千人队,首级暂时存放在西水寨。” 宁忠微微一怔,身为一营主帅他很清楚这个战功的分量。 裴越继续说道:“在收拢刀口、五峰、蒺藜三寨的败兵后,我领兵前往鸡鸣寨,以骑兵突袭敌军,阵斩西吴万夫长郭荣,击溃一个步卒万人队和三个轻骑千人队,斩获无数。此事鸡鸣寨守军亲眼所见,首级存放在鸡鸣寨中。” 第一个消息宁忠有些猜测,因为送回来的伤兵说过,只是他不太相信,认为这是裴越自吹自擂,因为边军将领都很清楚西吴骑兵的战力。 后面这个战绩则让他一时间有些出神。 阵斩万夫长不是普通的功劳,再加上挽救鸡鸣寨的危局,这足以让裴越封侯! 宁忠眼神阴晴不定,很显然此刻的裴越已经不能单纯用钦差的身份来评判。 谷橗“你到底想说什么?”宁忠冷声问道。 裴越依旧不苟言笑,只是神色逐渐冷静下来,沉声道:“你立刻派兵援护鸡鸣寨,同时大军移动逼近,让西吴人不能全身心地围攻鸡鸣寨,将战事僵持在高阳平原上。作为回报,我可以在两份战功奏章上加上你的名字。” 韦睿面无表情,心中却轻叹一声。 他能体谅裴越的不易,因为对方是手握重兵的一营主帅,哪怕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有所欠缺,可是只要皇帝一天没将他撸下来,裴越就没有太好的办法。 可他还是有些心酸,因为这段时间裴越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一个年纪轻轻拥有大好前途的子爵,有什么必要这样拼命? 纵然鸡鸣寨里有他的至交兄长,可是在临清县的时候,裴越并不知道这一点。 韦睿还能保持平静,其他众人脸上的怒色已经很明显,尤其是最暴躁的陈显达,几乎是咬着牙攥着拳头强忍着杀意。平时最沉稳的孟龙符此刻也是眼神冰冷,如果不是因为裴越压着,恐怕早就闹了起来。 他们只是替裴越不值。 仗是他带着他们打的,鸡鸣寨外是他们在拼命,最后却要给这个废物分功劳,更重要的是理由居然是让他派兵援护自己的防区。 这是多么操蛋又荒诞可笑的事情! 他们愤怒的原因裴越很清楚,可他仍旧克制着自己。 相比一时的荣辱而言,他更在意的是保住眼前的局面。 这是他两世为人体悟最深的生存之道。 宁忠犹疑不定,这份战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