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寨城头。 罗克敌站在墙垛之后,看着寨内中间平地上如标枪一般林立的藏锋卫士卒,又看了看十月初头顶的骄阳,逐渐明白为何藏锋卫仅仅在成军月余就能展现出如此强悍的战力。 在击退西吴轻骑、剿灭西吴步卒之后,藏锋卫并未立刻赶赴其他军寨,而是在固原寨内休整。裴越让四位统领继续操练队列和军规,同时也对之前那一战的奖励做出明细。 依照大梁规制,阵斩一名首级奖银五两,重伤残疾抚恤三十两,阵亡抚恤五十两。 裴越亲自决定,藏锋卫的奖励一律翻倍。 杨应箕对此自然不赞同,若是都按照他这样花钱,大梁的国库根本承担不起。只不过裴越的脾气与旁人不同,根本没有理会这位中年男人的抗议,反而要他老老实实地将战功整理完毕。杨应箕险些气得晕过去,他在长弓大营历来都是以不讲情面著称,从未见识过有人比他更狠。 裴越手中还有一大堆事处理,哪里耐烦和他扯皮,直接让陈显达和傅弘之将杨应箕带走,这两人一个性情粗鲁一个能言善辩,足以应付那位经历官。 罗克敌始终在旁默默看着,对于裴越的手段了解更深,同时也明白为何藏锋卫能展现出一支新军很难拥有的坚定气质。平时严苛的操练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则是高额的赏银,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士卒来说,他们或许不太懂得家国天下的道理,但一定清楚银子的分量。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罗克敌知道裴越在等什么。 实际上当时这位年轻权贵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罗克敌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纵观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战事,不是没有人孤注一掷自断退路,也有人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可是这些旧事都无法让罗克敌产生畏惧的情绪,唯有裴越轻描淡写说出的方略,让他这两天时常从梦中惊醒。 这样的计划已经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而是可以称作歇斯底里的疯狂。 “罗统领。” 一个清朗的声音将罗克敌从出神中唤醒,他扭头望去,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见过爵爷。” “不必多礼。”裴越摆摆手,在他身边止步站定,望着寨内正在操练的藏锋卫将士,平静地说道:“集宁侯的回信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罗克敌心中微动,旋即点头道:“末将想看。” 裴越轻轻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罗克敌手中。 罗克敌一丝不苟地检查密信的印记和核验,然后才逐字逐句看完这封信。 他恭敬地将信收好,又还到裴越手里,拱手道:“请爵爷下令。” 裴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略微有些讶异地轻声叹道:“倒是我小觑了集宁侯,原本以为他不会答应我这个荒唐的方略。” 罗克敌微微垂首,字斟句酌地说道:“爵爷,唐大帅虽然用兵稳妥,但不会对战机视而不见。” 裴越摇头道:“这可不算什么好机会。” 罗克敌沉声道:“临敌岂有万全之策,只要有五成机会就值得一试。” 裴越望着他坚定的神情,忽然话锋一转感慨道:“罗统领或许不知,在到达灵州之后,我对刺史府和武威侯十分失望。原本以为有这样的人存在,大梁此番必定会伤筋动骨,莫说保住虎城,只要能御敌于灵州境外便算成功。” 罗克敌当然明白这是裴越对自己信任的表现,否则也不会说得这般直接,他缓缓答道:“爵爷,末将不清楚薛方伯的为人,只知道他略有些贪财。至于武威侯,他是成安候路军机的亲信,若非如此也不能坐上古平大营主帅的位置。” 虽然这番话不尽不实,但他能当着裴越的面说出来,足以说明他也将裴越视作自己人。 裴越满意地道:“不过来到北线之后,我先后认识杨经历和罗统领,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看法多为片面。尤其是集宁侯的这封回信,其魄力之大十分罕见,换做是我的话决计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在一个年轻人手里。” 罗克敌微笑道:“正因为爵爷之前展现出来的能力,让唐大帅愿意做出尝试。不过,爵爷,请恕末将直言,唐大帅不会一开始就全力出手,恐怕他也会留一些余地和退路。” 裴越颔首道:“人之常情罢了,无可指摘。罗统领,后面的进展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罗克敌正色道:“请爵爷示下,末将必全力以赴。” 裴越不紧不慢地说着,十分详细,甚至到每个细节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罗克敌越听心中越是震惊,到最后已经忍不住笔直肃立,宛若陈显达等人在裴越面前的表现。 临别的时候,裴越伸手轻拍罗克敌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此战容不得半点疏忽,罗统领切莫大意轻心。” 罗克敌单膝跪地道:“爵爷,若是末将有丝毫懈怠,请以军法处置!” “好,到时相见,我会亲自上奏陛下为你们请功!” 裴越语调慷慨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在亲兵的簇拥中走下城墙。 一直到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罗克敌才站起身,满面激动振奋之色。 十月十二,藏锋卫八千骑兵携带五日的干粮,离开固原寨,直扑北面的贡山寨。 这里同样是西吴大军攻击的目标之一,而且在固原寨外落败之后,那逃走的两千余轻骑已经派出信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