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那帮孙子盯得太紧了,恐怕出不去。” 柳贲藏身于半人高的灌木丛后,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 裴城仔细观察着远处的西吴游骑,面色平静地说道:“撤。” 一行人佝偻着身体蹑手蹑脚地离开这片密林,然后沿着一条羊肠小道退回定军山。虎城依山而建,北侧便是壁立千仞的定军山,其余三面视线开阔地形平坦,不必担心会有大军突袭。在一般规模战事中,虎城能发挥的作用十分巨大,只不过这次西吴举国之力东侵,以安阳龙骑为核心的四万精锐骑兵出现在虎城南侧,便让城内的守军无法动弹。 西吴军方此举用意明显,他们暂时不会强攻虎城,却要将大梁最强的两卫骑兵和剩余步卒都困死在这座城内。 虎城北面倒是有几条小道可以越过定军山,裴城等人眼下走的便是其中一条。 这些羊肠小道无法供大军通过,马匹穿行也颇为费力,但只要时间充足出口安全,还是能送出一万精兵支援北线战场。然而虎城当年是西吴所建,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谢林在发兵之前就已经思虑妥当,特意留出一万兵力驻扎在定军山北面,不给虎城驻军出来的机会。 裴城在这边探查数日,始终没有发现对方松懈的时刻,心中清楚此事难为,只得率领部属撤回虎城。让尹道他们领着士卒返回惊羽营营地,裴城自己径直来到节帅府。 战事爆发以来,虎城已经进入枕戈待旦的氛围,节帅府自然不复往日清闲,忙碌与繁杂变成每日的主题。裴城来到后堂,经由亲兵通禀之后入内行礼道:“参见节帅。” 襄城侯萧瑾正在案前审阅一份情报,闻言摆摆手道:“免了。” 裴城上前两步说道:“节帅,北面无路可处,若是强行冲关恐怕会损失惨重。” 萧瑾淡然地说道:“意料之中,看来西吴那座都统院里的人终于转变想法。十多年前,他们一心只想打下虎城,借此保证对大梁的大局优势。如今他们明白强攻虎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以钳制虎城为目标,将主力放在南北两线。只要能占住长弓大营和击溃古平大营,虎城自然就成了瓮中之鳖。这种情况下,西吴皇帝连安阳龙骑都舍得拿出来,又怎会为我们留下空门。” 裴城默然不语,就在半个月前,他和惊羽营的手足兄弟出城与西吴的斥候厮杀,本以为能痛痛快快地战一场,不曾料到风云突变,西吴第三支大军抵达虎城附近,南北两线同时发起攻势。萧瑾原本就在犹豫是否和成安候路敏联手夹击张青柏,这样一来自然将所有部属召回城中,以待局势的进一步变化。 萧瑾看了裴城一眼,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谷鎩 裴城醒过神来,连忙摇头道:“末将不敢。” 萧瑾并未责怪他,温言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更要激进,恨不能每天都能打仗,这样才能攫取军功为家族争光。你与我又有不同,肩上的担子更重,怕是每晚都很难入眠。裴城,有件事我想你应该有权知道,你那位庶弟领着藏锋卫去了北线支援长弓大营,前些天接连击败三支吴军,斩获过万,若是他能在这场大战中活下来,爵位恐怕要超过你了。” 裴城想起当年还在京都的时候,自己是定国府承爵人,裴越只不过是朝不保夕的庶子,身份差距似云泥之别。短短三年过后,他依旧只是惊羽营一名游击,领着五百精锐之士,裴越却已经是藏锋卫指挥使,执掌上万骑兵的命运,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军中新贵,如此变化堪称沧海桑田。 按理来说,裴城应该嫉恨这位庶弟,再加上裴越和裴戎之间的恩怨,说是仇人亦不为过。但是萧瑾仔细观察之后,仍旧未能在这个年轻人的脸色发现任何负面的情绪,只听他平静地说道:“节帅,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种事羡慕不来。” “哦?”萧瑾有些好奇地应道。 裴城微微挑眉,双眼炯炯有神,坚定地说道:“裴越有如今的成就,的确是很令人惊讶的机遇,但是能抓住这些机遇是他的能力,所以我不理解有什么必要嫉恨。我不觉得自己比他差,这两年在节帅身边学到很多东西,将来总会有我建功立业的机会。” 萧瑾轻轻一笑,满意地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蠢人。”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北线战局我们无法插手,只能靠集宁侯自己决断,最坏的结果便是丢掉十一座军寨,但我相信他能守住长弓大营。眼下最重要的是南面的局势,成安候领军逼近卢龙寨,与张青柏之间的一战不可避免。” 裴城隐隐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着。 萧瑾缓缓说道:“在南线大战来临之前,我会陈兵城外与西吴骑兵对峙,同时派出八千精骑出南门驰援卢龙寨。吴军斥候肯定不会视而不见,故而此行极其凶险。裴城,你有没有胆子做这支骑兵的先锋大将?” 裴城只觉浑身热血上涌,想也不想便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定不辱命!” 萧瑾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道:“你不必着急答应,我实话告诉你,这八千人的命运九死一生。就算能顺利抵达卢龙寨,也必然会被路敏派去对抗张青柏手中最精锐的骑兵。你的祖父对大梁尤其是西境百姓劳苦功高,你的父亲又是那般境况,若是你死在卢龙寨,定国府往后想要重现当年荣光怕是难了。留在城中随我守城,同样是一桩功劳,你必须考虑清楚。” 裴城只犹豫了几瞬,而后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节帅,我既然选择从军,眼中不仅仅只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