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景仁宫。 “臣妾恭迎陛下。” 吴贵妃领着宫人朝着皇帝仪仗大礼参拜,开平帝从御辇上下来,上前亲自将她搀扶起来,责怪道:“早就让人过来通传,命你不必出迎, 说了多少次你总是不听,莫非你不想朕来景仁宫?” 吴贵妃转身扶着开平帝的手臂,浅笑道:“陛下怜惜臣妾,但是臣妾怎能疏于礼数?倘若让前朝的大人们听见,又要在朝会上让陛下烦忧。臣妾知道,从谏如流是圣天子的宽仁,可若是因为臣妾的疏忽让陛下平添烦恼,那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开平帝左右看了一眼, 淡淡道:“爱妃宫中的事情, 外人如何知晓?” 宫人们心中大骇,无不低头垂首,屏气凝神。 吴贵妃柔声道:“陛下,臣妾宫中的人都很老实,再不会胡言乱语咬舌根子。” 开平帝点点头,心中却有了计较。 进入内殿,吴贵妃亲自帮开平帝换了常服,然后又贴心地奉上热茶。 开平帝眼神温和,指着旁边说道:“你也坐,陪朕说说话。” “是。”吴贵妃应道。 开平帝轻叹道:“朕今日来是赔罪的。” 吴贵妃闻言一惊,手足无措地说道:“陛下,臣妾担不起。” 开平帝摆摆手, 示意她不要激动,缓缓道:“此前你看中裴家女, 欲将其许配给老大, 朕也赞成这桩婚事。你的良苦用心朕能明白, 但是事与愿违, 恐怕只能另外选一人嫁入鲁王府。” 吴贵妃轻咬下唇,略显意外地说道:“难道裴家反悔了?” 开平帝冷笑道:“裴家若是有这个胆子,朕反倒会高看他们几眼。不是裴家,是一个糊涂小子搅黄了这件事。” 吴贵妃见皇帝似乎并未动怒,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不知是谁这般大胆?” 开平帝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有谁?裴越那个犟驴一般的蠢货。许是朕这段时间太宽纵了,他愈发不知天高地厚,连天家的事情都敢插手。” 虽然他的态度非常严厉,但以吴贵妃对这位至尊的了解,恐怕那位年轻勋贵真的入了皇帝的眼,否则他的情绪绝不会如此激动。 一念及此,吴贵妃不动声色地问道:“陛下,那位中山侯是因为与裴家有嫌隙,所以才干涉这件事?” 开平帝摇摇头,将裴越的理由简单复述一遍,最后冷冷道:“要不是看在他这次功劳太大的份上,朕岂会容他如此放肆。” 吴贵妃轻笑道:“终究还是陛下宽仁,所以臣子们才敢坦诚相对。” 开平帝略显意外地望着她,问道:“这小子坏了老大的婚事, 你竟然不生气?” 吴贵妃轻轻一叹, 无奈地说道:“陛下,臣妾心中若是没有几分怨气, 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贤儿已经二十多岁还没有子嗣,臣妾这个当娘的怎会不着急?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家世性格相貌皆为上佳的姑娘家,却被中山侯强行搅黄,臣妾恨不得当面教训他一顿。” 开平帝失笑道:“他已经十八岁了,又是国侯,你还真不能教训他。” 吴贵妃点头道:“臣妾明白,其实就算裴越还是個浑小子,臣妾也不会特意去教训他。” 开平帝奇道:“这是为何?” 吴贵妃神情自然地说道:“裴越这次出头是因为报答裴氏女对他的恩情,其实认真说起来,那些恩情也算不上深重,可他依旧挺身而出,可见是一个忠义为先的性情中人。如今他是陛下的臣子,又有领军作战的能力,正是该为陛下征讨天下的良将,像这样的人才多多益善,臣妾恨不得满朝皆是,又怎会因为一桩婚事寒了这些臣子的忠心呢?” 开平帝闻言不禁感慨道:“若是天下人都像你这样想便好了。” 吴贵妃柔声道:“不忠不义之徒终究只是极少数,大梁的臣民心向陛下,只是他们不能像臣妾一般,有机会将这些话当面说出来。” 开平帝饶有兴致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广开言路?” 吴贵妃掩嘴轻笑道:“陛下可不要取笑臣妾,这些大事哪里轮得到后宫之人多嘴。” 开平帝朗声笑着,抬手点了点她。 殿中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开平帝斜倚在榻上,望着吴贵妃柔顺的面庞,微笑道:“朕今天问洛庭,诸皇子之中谁更适合储君之位。” 吴贵妃微微一怔,旋即眼神中透出几分紧张之色。 这番变化被开平帝尽收眼底,继续说道:“他告诉朕,立嫡立长乃是天家行事的准则,不可逾越这个界线。” 吴贵妃挪到他身边,抬手帮他轻轻敲打着双腿,点头道:“洛大人言之有理。” 开平帝问道:“你心中果真是这般想的?” 吴贵妃轻轻点头,同时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容。 然而这个态度却令开平帝心中很满意,虽然皇帝这个身份总是会让人变得不同,可他并不想看到身边每个人都像莫蒿礼或者王平章那样城府深沉如海,这便是近些年来他愈发宠爱吴贵妃的原因,也是裴越的性情被他看重的根源所在。 只是想到洛庭的回答,他不由得微微皱眉道:“再等等。” 吴贵妃便劝道:“陛下,臣妾还是觉得洛大人说的有道理,贤儿的才学和能力并没有超出旁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