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变的。 在开平三年那段峥嵘岁月里,谷范和裴越几乎形影不离,两人在绿柳庄并肩夜战山贼,在刑部大堂对抗六皇子,在横断山中围攻陈希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值得珍惜的兄弟情义。即便裴越被封为中山子, 两人之间依然亲密无间。 局势的变化从裴越离京南下永州开始发生,后来他在西境拼命赚军功,谷范留在京都打理商号,同时终于迎来和南琴朝夕相处的机会。等到裴越返京之后,谷范不再像之前那样天天来找裴越,一方面是因为他和南琴如胶似漆, 另一方面裴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要靠他保护的庶子,而是有资格和谷梁坐而论道的二等国侯。 个中滋味,旁人难以猜测。 裴越私心认为, 很难用一个词语精准描述这种变化。他知道谷范不是因为嫉妒,这家伙只是对加官进爵封侯拜相这种事没有兴趣,甚至天然有些反感,连谷梁都无法扭转这种观念,裴越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更加没有这个必要。 情义在心中,但是两人终究不会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一念及此,裴越不禁略微有些感慨,经过方才短暂的愤怒之后,他并没有因此对谷范产生厌憎的情绪。 谷范逐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和冲动,有些尴尬地盯着地面,缓缓说道:“那宅子内外都有人守着, 共计十六名好手。我今天是巳时三刻左右去的, 当时便发现外围的人手不见踪影, 进去之后才看到所有负责保护的人都被打晕之后捆在一起, 院子里那些仆役丫鬟被关在柴房中。我问过那些护卫, 他们说敌人是寅时三刻出现的, 大约有二三十人,身手高明招式凌厉,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很快就着了道。” 裴越与叶七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他斟酌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支人手是谷伯伯留给你的,专门负责保护侯府家眷,他们是从京军南营中退下来的老卒。” 谷范点头道:“没错。” 裴越微微皱眉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一個问题?” 谷范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问题?” 裴越轻叹道:“就算你对建功立业毫无兴趣,在谷伯伯身边耳濡目染那么多年,也应该知道一些行伍之道。论单打独斗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可是那些护卫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还有危险预警的职责。我只知道藏锋卫的岗哨明暗配合,但凡有敌情至少在十五里外就能发现。这些人既然是南营老卒,难道在谷伯伯手下连这点本事都学不到?” 谷范微微一惊道:“你是说有人在搞鬼?” 叶七冷声道:“裴越说的这么清楚你还不明白?十六名老卒保护一座并不大的宅子,难道你以为他们是聚在一起熬夜玩牌,然后被人一网打尽?就算你我联手,也做不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宅子各处穿梭,然后制服所有守卫,让他们一个人都跑不出去。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见机不妙跑去找你报信, 难道这不是最大的蹊跷?” 谷范的面色有些发青。 裴越沉声道:“这件事的蹊跷在于, 对方竟然能事先确定那座宅子里所有明暗岗哨的位置,然后以雷霆之势解决所有人。” 谷范猛然起身,怒道:“我这就去查清楚!” “你站住!” 裴越无奈地喊着,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急慌慌地能查到什么?能确定那宅子里岗哨位置的除了这些护卫自己之外,便只有南琴姑娘和她的贴身丫鬟有可能知晓。如今她们不见踪影,你指望那些护卫中的内鬼自己跳出来?” 谷范急道:“那该怎么办?” 裴越沉吟道:“对方只是打晕那些护卫而没有下狠手,说明他们要么有所畏惧要么有所图谋,无论是哪种可能,南琴姑娘现在都很安全,否则他们直接趁夜杀人便是,哪里需要这么多手段。” 谷范重重一叹,缓缓道:“倘若是绑架的话,为何直到现在也没人来找我?” “让我想想,伱先不要着急。” 裴越淡淡回了一句,然后开始皱眉沉思。 谷范几次欲言又止,谷蓁只能在一旁不停地低声劝解,偶尔望一眼神情凝重的裴越,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之前在路上听着谷范怒气勃然的言语,她只感觉天塌了一般,一个是待自己极为爱护尊重的兄长,一个是已经有了终身之约的意中人,他们要是真的打起来,谷蓁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好在裴越要大气许多…… 谷蓁感觉很庆幸,也暗暗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 片刻之后,裴越转头望着谷范说道:“你报官了没有?” 谷范楞道:“这种事报官有用?” 裴越正色道:“南琴姑娘的身契在不在你手里?” 谷范答道:“当时将她从离园接出来,我便当着她的面将那份身契烧了。” 裴越并不意外,这显然是谷范的行事风格,他沉吟道:“烧了便烧了吧,离园的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否认。报官应该没用,但这事上我们是受害者,所以先要在大义上站住脚。稍后你直接去京都府,一定要当面告诉府尹苏平,让他给你写一封回执。” “然后呢?”谷范急切地问道。 裴越示意戚闵近前,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找王勇,让商号里的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找遍京都每个角落,也得给我挖出点有用的消息。去查今天有没有车队离开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