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往北二百余里,乃是庐江府元成县地界。 世人皆知,南方地势平坦一马平川,若非有天沧江这道天堑的阻隔,南周很难挡住大梁的铁骑。虽说这世间最好的养马之地高阳平原被西吴占据,但大梁的骑兵相对南周来说依旧强大到难以抵御。除去天沧江之外,建安城北面仅有一处地利,那便是元成县境内的群山地带。 此处群山之间,有一道连接南北官道的关隘名为石门关,关口两座陡峭的山峰拔地而起,绝壁对峙,犹如一扇推开的巨门,石门关因此而得名。 石门关峡谷高三百余米,宽约百米,长千余米。关隘修建于六十年前,常备精锐守军六千人,军械粮草堆积如山,凭借极其艰险的地形成为易守难攻的典范。想要南下攻打京城建安,石门关是必须攻取的兵家重地,否则根本无法保障后路与辎重。 不过按照南周军机处的估量,六千精兵驻守的石门关足以挡住十倍以上的敌人,所以这座关隘一直被视为拱卫建安的北大门。 如此重要的关隘当然不会让普通武将镇守,现在的守将名为鲁恭,称得上南周军中一位奇人。 鲁恭年幼时父母双亡,依靠野菜和拾荒乞讨为生,九岁时流落到东面平江镇,被一户好心人家收留。他很快便展现出武道上的天赋,十四岁时被镇国公方谢晓的父亲看中选入军中,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二十余年后成为军中名气响亮的大将。 此人平生最擅长的有两件事,其一为练兵守城,其二为培养细作。 他比方谢晓年轻六岁,今年四十有七。两人知交莫逆,论交情并不弱于亲兄弟,所以他才能驻守石门关,因为此地实在太过重要。 午后的骄阳笼罩着大地,将军府的内坪上,一身短打装备的鲁恭正在练刀。 虽说年近知天命,但他看起来如同三十多岁一般,魁梧的身躯上肌肉隆起,刀法干脆利落虎虎生风,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一套刀法使完,鲁恭接过亲兵递来的汗巾子擦拭着脸上豆大的汗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烈日,沉声道:「人到了?」 另一名亲兵恭敬地答道:「回将军,大概还有五六里路程。」 鲁恭面无表情地说道:「点兵两千人,随本将出关。」 「遵令!」亲兵领命应声,随后脚步匆匆地离去。 …… 宽敞的官道上,一支五千余人的队伍缓速前行。 两百余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五天,这已经是裴越再三催促的结果,否则依照公主随员的脚程,一天顶多能行三十里。 前方便是石门关。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后,雄伟坚实的关隘已然在望。 便在这时,只听得关口上响起一阵激昂的鼓声。 随即便见关门大开,一位全身披甲的大将带领步卒徐徐而出,在关前的平地上列阵。 上将军夏飞面色微变,他当然知道何人镇守此处关隘,也知道鲁恭和平江方家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对方会摆出这样的阵势。他身上带着庆元帝颁下的圣旨,在大周境内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行无阻,更不必说这座石门关。 「中山侯请稍待,本将先去查看一番。」 夏飞留下这句话后立刻带着百余亲卫前出,朝着关隘前摆好阵势的大军冲去。 整个队伍被迫停了下来,清河公主的车架与随员位于后方,中间是裴越的亲兵和一千背嵬营精锐骑兵,最前面则是夏飞率领的三千金吾卫。 邓载策马来到裴越身边,轻声说道:「少爷,那边瞧着似乎是来者不善。」 虽然他如今只是一个统领,且做事的重心早已转到背嵬营,但是所有人都清楚 他才是裴越最信任的心腹,掌握着裴越最多的秘密。经过大半年的历练,如今的邓载气度愈发沉稳内敛,渐渐有了沙场良将的底蕴。 裴越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们才是来者。」 邓载失笑道:「少爷所言极是,只是不知万一起了冲突,我们要如何应对?」 裴越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摇头道:「现在还早,不必担心。」 快马疾驰的夏飞显然做不到他这般气定神闲,只见他带着百余亲卫来到关前,望着满脸冷厉之色的鲁恭和他身后披甲执刀的步卒,深深皱着眉头问道:「鲁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鲁恭冷漠地望着他身后的大队,沉声道:「等一个人。」 夏飞隐约意识到不妙,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道:「将军在等谁?」 鲁恭一字字道:「北梁中山侯。」 如果单论官职的话,夏飞毕竟是金吾卫上将军,比对方还要高出一阶,但是鲁恭和方谢晓的关系太过紧密,这是任何一个大周武将都必须考虑和忌惮的事实。若非如此的话,他又何必这般小心翼翼,早就厉声呵斥。 犹豫再三之后,夏飞神情复杂地说道:「鲁将军,晚辈负责护送公主殿下北上,你可知道?」 鲁恭想了想,垂下眼帘说道:「夏将军,你和公主殿下以及随行人员可以立刻通关,本将当然不会横加阻拦,但是那个梁人不行。」 夏飞奇道:「这是为何?」 鲁恭寒声道:「我的徒弟死在那个梁人手里。」 秋风猎猎,杀气蔓延。 夏飞早就猜到这个答案,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