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之后按理应该是守岁,不过桃花后半场喝得醉眼迷蒙,裴越便让她回去歇息。再想到林疏月这段时间操劳不已,便让丫鬟们送她回蕊香院,好生睡上一觉。 沐浴更衣之后,他迈步走进青崖小筑。 一进来他便发现略有些奇怪,丫鬟们竟然不见踪影,只有叶七独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各色点心果子,并一壶绵软温和的春竹叶。 “请坐。”叶七柔声说道。 裴越此刻还保持着清醒,下意识有些紧张地坐在她身边。 叶七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俊不禁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裴越心想是啊,我在害怕什么? 当初返京途中时常半夜摸进叶七的卧房,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于是他伸手握着叶七的手掌,笑眯眯地道:“叶七,亲亲。” “呸。”叶七嗔道,然后挣脱开他的手掌,给面前的两个瓷杯各倒了半杯酒,轻声道:“白天在北郊小院的时候,陈希之让我转告你,陈家的银子你可以动用,而且不必专门去找她。” 裴越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略显含混地说道:“看来在她心里,伱这位同门师妹的分量不轻。” 叶七语气复杂地说道:“我和她之间的矛盾无关彼此本身,而是因为我不赞同她过激的手段。当年在横断山里,我们因为报仇的方式争执过无数次。我劝她将重点放在皇族和王平章身上,但她认为这样做难度太大,几近于不可能实现目标。” 她顿了一顿,微微摇头道:“我也说不清谁对谁错。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就算我不认可她的手段,也不会同她作对,甚至有可能在关键时候帮她一把。裴越,这样的我会不会让你觉得失望?” 裴越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我都不是圣人,讲究亲疏远近才是正常反应。” 叶七笑了笑,没有沉湎于那种低沉的情绪,继续说道:“她猜到了你转移产业的一部分原因,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裴越平静地说道:“之前她还在沁园后巷的时候,为了避免她静极思动,我让她负责核对祥云号和沁园的账目。以她对商道的理解和熟悉,自然能看出这些产业流水现银的变化情况。” 叶七点了点头,提醒道:“我离开之前,陈希之提到了南面的事情。她说如果你想和南朝建立密切的联系,她可以提供帮助,不过需要你去找她面谈。” 屋内烛光轻轻摇曳着。 裴越陷入长久的沉思。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裴宁转交的字条,沈淡墨用极其凝练的字眼讲了几件事,其中有一句是“陈希之或与南朝有关”。他又想起自己在出使南周的途中,和冷凝之间跟陈希之有关的那场谈话。 “怎么了?”叶七关切地问道。 裴越轻声说道:“我一直在想陈希之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她的母亲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叶七仔细思忖过后,不解地道:“难道陈夫人的离世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裴越摇头道:“非也。之前和沈默云没有划清界限的时候,我找他要过太史台阁关于永宁元年前后的卷宗。看完后依旧有很多疑问,比如陈轻尘为何不肯入宫。我知道她的梦想是济世救民,可是她入宫之后照样可以暗中操持,而且更加名正言顺。” 叶七定定地望着他。 裴越不慌不忙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陈轻尘其实是南周人氏。” “啊——”纵然叶七心志之坚毅远胜常人,听到这个猜测仍旧微微变色。 裴越苦笑道:“如果她和南周无关,为何她身边最信任的侍女冷凝是周人?如果陈家和南周没有关联,为何方谢晓和冼春秋同意派遣精兵帮助陈希之?还有,你的师父鲜于令,事实证明他和南周关系密切,他为何会去横断山里收陈希之为徒?” 叶七渐渐被他说服,缓缓道:“如果陈夫人真的和南周有关……” “八九不离十,这个问题其实是我灯下黑。只要知道桃花的身份,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想明白。”裴越轻声一叹,悠悠道:“而且我猜测,陈轻尘和南周的关联不浅,身份绝对不简单。陈希之通过你告诉我这件事,想必是因为她看穿了我的困局,想要利用和南周的关系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 “帮你?”叶七茫然地反问道。 裴越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抚了一下,怅然道:“难道你还没想明白,现在这个局势下,她已经不可能为陈轻尘复仇,帮我就是帮她自己。” 叶七无奈地笑道:“你们一个比一个狡猾,只是你要小心一些,不要反过来陷入她的算计。师姐这个人心思太过深沉,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完全看透过。” “嗯,我会小心行事,如果她没有不该有的想法,对我在南境的安排确实能起到很大的助力。”裴越喝下杯中酒,继而微笑道:“如今大皇子需要我的帮助,他又帮我解决了赐婚的麻烦,眼下朝中的局势正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 他凝望着叶七的双眸道:“不用担心我,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成亲。” 叶七垂下眼帘,柔声道:“说起成亲,我有事情同你说。” 裴越颔首道:“夫人请吩咐。” 叶七没有计较这个称呼,恬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厚此薄彼,尽心想要一碗水端平,然而凡事总有个先后。譬如成亲那日,你是先去迎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