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位于京都西北角上,距离西、北两面城墙交界处的角楼不足两里地。 外部由厚墙垣包绕,封闭性很强。南墙正中辟券门三道,用琉璃镶贴,下为白石须弥座。入门有小河,建小桥五座,再北为太庙大戟门,五间单檐庑殿,屋顶平缓,翼角舒展。 大戟门内外陈列有八个戟架,每个戟架上有银镦红杆金龙戟十五枝,共陈戟百二十枝,尽显天家森严威仪。 入戟门为广庭,面积极为宽阔,比皇宫内承天殿前的广场更大。四周院墙边种植着树龄高达百年的古柏,千姿百态,苍劲古拙。庭中央有祭天坛,外侧三重台基用汉白玉石栏环绕,月台御道正面依次刻有龙文石、狮纹石和海兽石。 立储大典最重要的仪式在祭天坛举行,依照大梁祖制,后宫嫔妃、亲王公主、宗室成员、五品以上文臣武勋和部分京都百姓将于广庭内观礼。当然,这些百姓都是经过太史台阁甄选出来身家清白的乡绅代表,真正的贫苦百姓不会出现在太庙之内。 此地防务由太史台阁和銮仪卫交叉布防,皇帝自身的安全一贯由廷卫和禁军负责。 卯时初刻,等候在太庙外面的各色人等依照守卫的指引,在完成搜检的固定程序后,井然有序地穿过大戟门,进入广庭后在规定的位置站立等待。 其时天光微熹。 宫中灯火通明,盛装打扮的吴贵妃带领一群宫女为开平帝更衣。 她出身于都中小门小户,因为容颜殊丽品格端方,兼祖上五代之内无作奸犯科之辈,故而被选为当时秦王的侧妃。二十余年来她谨小慎微,在宫中与人为善,在开平帝面前温柔体贴,从里到外打点得皆大欢喜,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精力。 等今天大典结束后,她养育的儿子便会成为大梁太子,只要将来不出现太严重的差错,便可以成为天下至尊。 夫为妻纲,母凭子贵,这终究是一个要仰仗男人的世界,她能做到这一步可谓是人间绝大多数女子的梦想。 开平帝看出她神思恍惚不似往日,大抵知道她此刻的心潮澎湃,便微笑道:“等延平会猎结束后,太子娶亲的事情便可着手准备了。” 吴贵妃福礼道:“臣妾谢过陛下。” 开平帝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温和地道:“可还记得当年在秦王府,朕对你说过什么?” 吴贵妃笑颜如花,柔声道:“记得。” 那时候刘铮还是意气风发的秦王,在中宗皇帝膝下子嗣之中出类拔萃,能够与他抗衡的仅有二皇子、汉王刘铉。虽说性情冷厉偏执的中宗皇帝更喜欢刘铉,且最后也是将他立为太子,可刘铮从未因此自怨自艾,反而更加坚定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他曾经对吴贵妃说过,大梁会一统四海平定天下,她将成为世间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他们的孩子也会接过至尊权柄君临天下。 如今一切都按照他当初勾勒的蓝图逐步实现,西吴的国力受到重创,南周陷入内乱之中,或许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大梁便能收复南朝故土,然后休养生息决战于大陆之西。 开平帝握紧她的手腕,轻声道:“走吧。” 然而吴贵妃却温柔地抽出手,垂首道:“陛下,您应该去南薰殿,让皇后娘娘伴驾同行。” 开平帝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大步走出殿外,旋即便听到内监都知刘保的声音响起。 “起驾!” 辰时初刻,皇帝并后宫嫔妃仪仗进入太庙。 广庭内二千余人似秋后的麦穗般跪伏于地,口中山呼万岁,场面震撼人心。 开平帝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冕服,足穿赤舄,冕服上悬有佩绶与玉圭,清瘦高大的身躯立于月台御道中央,微微昂着头平静地望着面前的祭天坛。 迈步而上。 他身后左侧跟着手捧玉盘的礼部尚书吴宽,右侧便是大皇子刘贤。 月台两侧,从下到上依次站着文臣武勋、宗室子弟、两府重臣、后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 至于观礼人群,则在广庭内划定好的区域内站立,身前便是身材魁梧眼蕴精光的廷卫,任何人都不得逾越半步。 行至祭天坛上,开平帝面南而立,刘贤站在他身前三尺之地。 微风轻拂,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广庭上无比安静,虽然只有祭天坛周遭的人才能听清楚开平帝的话,但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极其庄重肃穆的场合该做出怎样的姿态,无不肃立昂首望向祭天坛上的三人。 在开平帝开口的那一刻,刘贤便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 开平帝望着身前的长子,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之意,继续说道:“皇长子刘贤,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朕于开平十七年五月十九日,授刘贤以册宝,立为皇太子。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礼部尚书吴宽捧着玉盘来到近前,开平帝从玉盘上拿起太子玺印,上前一步道:“刘贤。” 刘贤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朗声道:“儿臣在。” 开平帝缓缓道:“勿要让朕失望。” 刘贤面色诚挚地说道:“父皇,儿臣定当用心国事,坚守孝道,一日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