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只是扫了一眼,并未长时间盯着二皇子刘赟,但这已经足够证明很多问题。 大皇子刘贤曾经做下的错事无需赘述,开平帝的确对他有所偏袒,没有将刺杀裴越的案子向朝臣公开,只是私下里严厉训斥一番。 然而那一日在景泰殿里,除去开平帝以外,知晓此事的只有陈皇后、吴贵妃、刘贤和刘赟。 吴贵妃和刘贤肯定不会将这件丑事泄露出去,以陈皇后这么多年表现出来的谨小慎微,应当不会做出这种绝对会触怒皇帝的举动,那么最有嫌疑的便是二皇子刘赟。 因为竹楼和工部之间的勾当,刘赟在朝堂上颜面扫地,彻底失去争储的资格,心中必然怀有怨恨。 虽说开平帝翌日便去齐王府做了补救,但是没有人能肯定那些话会让刘赟真正扭转过来。 月台附近的气氛略显凝滞,刘赟今日本就心情复杂,毕竟他才是皇后所出长子,拥有毋庸置疑的第一继承权,只是支持他的大臣无法与开平帝的决心抗衡,再加上他闹出那么大的笑话,所以不得不退出储君之位的争夺。 方才看着刘贤从开平帝手中接过太子玺印,刘赟的心里五味杂陈,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啃噬一般,那一刻更是生出些许连他自己都感觉惊惧的念头。 此时意识到德妃将泄密的嫌疑扣到自己头上,刘赟当即难掩怒气地质问道:“德妃娘娘,我何时对你说过这件事?” 这话一出口,不远处那些重臣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德妃恍若未觉,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开平帝道:“陛下,臣妾听到这件事之后,再想起您对赞儿的态度,心中自然有恨。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无论臣妾心里的恨意有多深,赞儿都不可能再活过来。还记得当年赞儿在宫中的时候,陛下极少会与他说话,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两眼。陛下可知,赞儿十三岁便出宫是因为什么?陛下可知,他苦心孤诣操持那个劳什子文会又是因为什么?” 妇人眼中涌起血色的泪,她哀绝道:“陛下啊,赞儿也是您的儿子啊!” 她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开平帝心中浮现一抹伤感的情绪,但他面上未曾流露分毫,缓缓说道:“既然是朕的皇子,有些事情他必须学会接受。德妃,朕再问你一遍,那件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见他如此绝情,德妃早已冷寂的心再染冰霜,幽幽道:“陛下乃是英明神武的圣天子,难道猜不出来吗?” 凝重又沉肃的气氛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德妃娘娘,难道你希望刘赞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众人皆惊。 莫蒿礼上前两步,瘦削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栽倒,但他依旧拒绝身边洛庭等人的搀扶,只是望着前方三丈外德妃的背影,略显艰难地说道:“陛下或许没有对所有皇子一视同仁,可即便是世间小门小户又有几人能做到绝对的公平?都说天家无私事,陛下心中装着的当然不止皇子们,每个大梁子民在他心里的地位都同等重要。再者,陛下对刘赞苛刻吗?老臣不这样认为。” 他顿了一顿,摇摇头道:“老臣只知道,刘赞出宫之后,陛下拿着天家府库的银子帮他置办闲云庄,允许他结交文人纵情山水,即便陛下知道这样会让刘赞积攒许多朝中的人脉。娘娘心中不忘那些陈年旧事,却从未想过陛下对刘赞的好,更未想过刘赞如何回报陛下。” 德妃握着匕首的手猛然一紧,面上浮现迟疑之色。 徐徐清风将那位四朝元老的话送进她耳中。 “刘赞折腾出那么多事,阴谋构陷大皇子和二皇子,但陛下并未降下雷霆震怒,只是将他幽禁在王府之中,甚至没有剥夺他的王爵。从古至今,又有几位天子能做到这一步?可是刘赞又做了什么?娘娘莫非想不起来?他勾连相王刘端等人下毒弑君,与罪臣张武沆瀣一气,意图残杀皇子谋夺大宝!” 说到最后已然掷地有声。 从始至终,开平帝没有出言打断莫蒿礼的话,看向德妃的目光里也未出现分毫讥讽。 唯余一抹淡淡的失望。 在他身侧站着的大皇子刘贤既愤怒又悲伤,这种复杂的情绪不仅是针对德妃,更指向她背后的那些人。刘赞自尽之后,德妃便幽居于静宁宫,她想要知道去年景泰殿中的秘密,需要很多人通力协作,才能将消息送进去。 他担忧地望着开平帝,唯恐父皇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月台附近的氛围重归寂然,莫蒿礼的话将今日之事定性,虽然会让立储大典多了几分瑕疵,但不至于影响到大局。 德妃显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没有回头与那位老人争论,而是凝视着开平帝说道:“陛下真想知道?” 开平帝并未出现刘贤想象中的脆弱情绪,漠然道:“说。” 德妃面上的笑容略显狰狞,猛然抬高语调道:“皇后娘娘派人告诉臣妾,刘贤指使心腹刺杀朝廷重臣,可是陛下却再三偏袒,她心里不服!” 至此,哗然之势终成。 然而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陈皇后竟然没有立刻站出来反驳,这位历来谨言慎行的六宫之主微微垂首,脸上居然泛起苦涩之意。 二皇子刘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后,只觉得世事无比荒诞。 开平帝仿佛没有察觉这个古怪,他望着德妃说道:“皇后贤德节节,岂会行此无稽之事。” 德妃笑道:“陛下说得没错,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