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今的大梁而言,边疆有名帅勇将,朝中有贤臣能吏,纵然西吴来势汹汹,三线战场齐头并进,但是国内依旧非常稳定。 从这几个月各地呈递的奏表来看,西境战事并未造成民心动荡,反而让大梁百姓愈发心向朝廷,各州府县的变法推行出人意料地顺利。 刘贤已经隐约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与西吴这一战或能确立大梁真正的霸主地位,席卷天下未必就是幻想。因此他一边开始提拔朝中的新晋官员,一边对裴越给予极大的信任。开平帝大行前的叮嘱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这个时候若是猜忌裴越,不仅仅是何以为继的问题,更有可能影响大梁百万将士的军心,以至于全线溃败大厦倾倒。 想到这儿,刘贤不禁满含期待地问道:“裴卿,朕想知道边军有没有希望击溃吴军,然后趁势越过高阳平原直取吴国安阳城?” 从三十多年前冼春秋叛逃南周开始,大梁朝堂上逐渐形成一个共识,四海一统乃是不容置疑的国策,具体战略则是先南后西。即便是在裴贞拿下虎城后,这个想法也没有发生动摇,根源在于辽阔的高阳平原是西吴骑兵的主场。 另外一点,南周富庶而西吴相对贫瘠,甚至很多朝臣并不认为有必要主动进攻吴国。收复南朝故土之后便可万事大吉,只需要维持住西军和京营的战力便可。 年轻天子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显然是因为他也看出西境之战的危难和机遇。 西军溃败,灵州和邓州将会变成焦土,西吴铁骑甚至可以长驱直入进逼京都。 反之,西吴若是将数十万大军葬送在梁吴边境,为何梁军不能痛打落水狗,直接发起反攻一路攻城拔寨,直取吴国京城安阳?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南周再怎么蹦跶也无济于事。 望着眼神逐渐热切的刘贤,裴越的神色反而严肃起来,认真地道:“陛下,吴军可不是软柿子。” 刘贤微微一怔,似有不解。 裴越正色道:“臣明白,因为左军机接连取得大胜,不光是陛下会认为吴军不堪一击,朝堂诸公之中也有很多人这样想。臣之所以不曾驳斥他们的想法,是因为大梁腹背受敌,从上到下都必须保持强大的自信,这样才能让朝廷更加高效地运转起来。” 刘贤点了点头。 裴越继续说道:“但是陛下既然看过虎尾原之战和古平之战的战报,理应明白这不是吴军战力孱弱,而是左军机提前拿出了杀手锏。虎尾原之战,西吴骑兵败于那两种火器,但那也是首阳山这大半年来所有的储备,短时间内无法补足。至于古平之战,一方面是因为周德威所率的并非西吴主力,绝大多数都是次一等的步卒,另一方面是因为藏锋卫忽然出现,彻底改变战场上双方的实力对比。” 刘贤渐渐回过味来,面色平静地道:“也就是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裴越颔首道:“没错。其实西吴三路大军,仅有北路军的骑兵遭受重创,其余基本没有损失,更何况西吴皇帝麾下的安阳龙骑依旧按兵不动。按照臣的估计,西境之战接下来会进入僵持态势,至少一个月之内我军仍以防守为主,除非对面出现明显的破绽,否则左军机不会轻率求战。” 刘贤沉吟不语。 心中的热切消退之后,他很快便意识到局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裴越见状便说道:“当然,这不意味着朝中什么都不做,相反陛下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推动相关的改制。” 刘贤温和地道:“你且说来。” 裴越道:“臣请设立火器局,归于西府管辖,内设大使一名,副使二人,广招民间工匠研究火器技术。臣会让首阳山将所有掌握的技术呈交火器局,同时在首阳山附近可以划出一块地作为试验场所。” 刘贤思忖片刻,缓缓道:“可。” 裴越目光微凝,随即说道:“臣请改制五军都督府,下设兵、吏、户、礼、京、西、北、南、水、支差、教阅、兵籍、知杂、支马共计十四房。”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起身双手呈递御前。 刘贤接过仔细地看着,上面有十四房详细的权责划定,对于五军都督府来说不算面貌全非的改制,只不过是进一步明确权力的划分。 刘贤花了很长时间看完,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裴卿深思熟虑,朕认为此举极为妥当。不过,爱卿的改制方略是为将来裁撤五军都督府做准备?” 裴越微微一笑,坦然道:“陛下圣明。” 刘贤暗中思忖。 当年高祖立国时,在西府军事院机的权力,毕竟中间多一道可以操作的程序。军机的决断必须通过五军都督府施行,这便决定他们无法直接向领兵大将发号施令。 虽然在具体的过程中,大都督这个人选一般会是左军机的心腹,但也有例外的存在,比如现任大都督柳公绰。 此人乃是文臣出身,在朝中素有清名,这段时间经常向刘贤禀报军务详情。 增设火器局、改制五军都督府,甚至以后直接取消都督府,最终的结果是增加军机手里的权力。 刘贤自然信任裴越,但是他必须要考虑这个决策的后果。 裴越对此心知肚明,不急不缓地道:“朝廷六部之中,兵部的地位一直很尴尬,尤其近年来逐渐沦为清水衙门。故此,臣在思考之后,认为五军都督府应该将发放和稽核军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