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定国的官职爵位不及四方大将军,但他在西吴军方体系之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连都统院的军令都可以不管不顾,盖因他是宣武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勋,称得上心腹之中的心腹。与他相似的还有安阳龙骑主帅顾秋道,皆是西吴军中地位超然的人物。 宣武帝对他的要求便是看住虎城数万大军,在细节决断上则给予他极高的自主权。 两军前锋已经展开厮杀,然而吴军侧翼的一万精骑依旧不动如山。 吕定国凝望着前沿阵地的战局,皱眉道:“梁人究竟想做什么?” 身旁一群军务襄赞面露沉思,却没人敢轻易开口。 虎城守军只要据城不出,莫说吕定国麾下这五万兵力,纵然再翻一倍也不可能攻破这座纯粹为战争打造的坚城。对方主动出战完全出乎吕定国的预料,此战若有丁点闪失,极有可能导致虎城再次易主,那对整个战局将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 片刻过后,一名亲信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帅,梁军会不会是想效仿当年旧事?” 吕定国目光微凝。 所谓当年旧事,指的是十多年前裴贞领军深入高阳平原,除去最开始在张青柏手中吃了一个闷亏,后来一路连战连胜,西吴二十余万大军围追堵截,最终还是让他撤回梁吴边境。 如果战事就此结束,虽然裴贞成功解除边境的危机,但西吴并未遭受太严重的损失。然而当时驻守虎城的那位倒霉侯爷自以为可以抄截裴贞的后路,便领军出城摆开阵型。结果无须赘述,看似形容狼狈的梁军士气旺盛,裴贞亲自领军冲锋,仅仅不到一个时辰便大败吴军,然后顺势夺取虎城。 吕定国回忆往事,缓缓道:“你是想说,梁军在主战场一定会取胜,所以虎城守军想要截断大军的退路?” 那人连忙道:“小人坚信陛下一定能大胜凯旋,只不过梁军多半会心存幻想。” “大帅!前军求援!” 传令官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吕定国的思绪。 果不其然,前军阵型出现松动的迹象,吕定国的目光愈发凝重。 虎城守军乃是梁国边军之中最强的精锐,这一点毋庸置疑,故而宣武帝留给吕定国的这支军队同样是久经战阵的边军主力,然而面对梁军极其凶猛强横的攻势,吴军竟然有些难以支撑。 吕定国忽然想到一件事,对面的梁军这些年一直困于城中,基本没有机会参与大规模的会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同袍建功立业,可谓心里早就憋了一股火气。 每一场战争的胜负都是通过一个个细节累积达成,吕定国对此心知肚明,短暂的思忖之后,他果决地道:“传令秦念章,支援前沿阵地。” “遵令!”传令官朗声应下。 随着吕定国握在手心里的后备队一半被调上前线,吴军的阵型很快便稳固下来。 梁军阵中,齐云侯尹伟注意到吴军兵力的调动,清癯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毅然之色,正色道:“关闭城门。” 这道命令发出之后,虎城南面原本敞开的大门徐徐关闭。 如此一来,倘若梁军此战落败,那么他们将没有退路可去。 没有人惊慌失措,尚未参与战事的军卒无不目光坚定,遥望着前方的战局,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尹伟又道:“尹道。” 尹道凛然道:“末将在!” 尹伟沉声道:“尔率惊羽营,即刻出击敌军侧翼!” 尹道朗声应下,迅疾回到自己统领的惊羽营中,一声令下,八千游骑如洪水漫过平原,呼啸席卷而去! 尹伟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谷梁对于这场战役的谋划,低声自语道:“谷兄,我知道你忠心于大梁,故此甘愿舍命陪君子,只盼你莫让我失望。” 当惊羽营出现在战场侧翼,吕定国不再犹豫,传令一万精锐骑兵当头迎上,双方登时爆发极其惨烈的厮杀,几近于寸土不让以命换命。 战事烈度进一步升级,尤其是双方骑兵的战斗和前沿阵地的争夺,渐成犬牙交错之势。 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尹伟策马向前,帅旗随之前移,只听他洪亮的声音响彻中军:“全军出击!” 战鼓声轰然鸣响。 虽然梁军刚开始强横的攻势让吕定国微微心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能够判断双方的实力差距很小,而且两军已经彻底纠缠在一起,这个时候任何的胆怯和畏缩都会造成一场大溃败,因此他面无惧色地下达同样的命令。 “报!” 几名斥候策马飞速接近中军,根本来不及下马就面色惶然地高声喊道:“大帅,东北方向有一支梁国骑兵出现!” 周遭仿佛陡然沉寂下来,远处战场上的喧哗似乎缥缈恍惚,吕定国面色微微发白。 闷雷一般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上万骑兵马踏残云,当先一杆大旗迎风猎猎,正是原本应该镇守古平军城的藏锋卫。 他们就像一柄捅破云霄的长枪,从东北方向斜刺里杀出,在战局最焦灼的阶段,一枪狠狠插进吴军的胸腹要害! …… 南山寨西面。 今日战事并未推进至决胜阶段,无论谷梁还是西吴宣武帝,都存着试探对方实力的心思,故而在两翼先锋鏖战过几轮之后,日落前双方几乎同时鸣金收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