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水替姑娘洗漱。
素书从婢女手中的接过衣裳,欲上前替姑娘更衣。
缚愉轻摇头,表示自己来,多年了,这种事她依旧不习惯假他人手。
“素书,你去将多宝阁里的梨花圆匣取来。”
里头是新成的藕粉,缚愉让她提着,遂一同前往母亲院里去了。
缚愉一进杨氏的院落,便迎面碰着母亲跟前的张嬷嬷,对方恰也瞧着她,唤了声:“姑娘,夫人在里头等您,老奴有事在身,您自行进去罢。”
缚愉目光掠过她手里头拿着的布匹,布料颜色花俏。“张嬷嬷不必多礼,既有要事在身,您便去忙。”
言落,缚愉微侧身与其错开,待人走远,提步进了屋内。
杨氏坐在食桌前,婢女正摆着膳。杨氏闻得一阵子脚步窸窣声,从云母曲屏后现得一抹俏影。
“来了,母亲以为自个算漏了,原以为你不会来我这用早膳了,这不,刚和知梅说要撤了给你备的膳具。”杨氏打趣儿道。
缚愉从素书手中取过盒子,搁递于杨氏面前,“常素闻祖父说母亲欢喜藕粉,上次那些给祖母做了礼,这盒子里是新成的。”
缚愉随后落了坐,觑着瓷碟里堆砌着的糕点,“母亲备了桃穰酥,我可是隔着老远闻见味儿了。”
杨氏瞧着她,不住多嘴:“你呀,在外头可不兴这样,否则引人诟病。”
得了缚愉敷衍般点头,杨氏这才打开盒子,只见得白瑕细粉置于眼前,再抬头,眼里多了些笑意,吩咐贴身婢女收好盒子。
待用过早膳,便一同乘车出府去古缘寺上香。
每月恰逢初一、十五,寺里上香的人众多,古缘寺平日里香火本就旺盛,今个乃十五,不少世家大族携女眷一同前来。
定国公府马车在寺庙前刚停稳,缚愉同母亲下了马车,这厢就闻得有人在唤:“定国公夫人。”
缚愉抬眼望去,只见一雍容华贵妇人朝此方向走来,身旁挽着位豆蔻芳华般的少女。
走近了仔细瞧着,妇人年纪似与杨氏相仿,眉眼间依稀透着昔日般风韵;身着宝蓝色的翠烟衫,蹙金锦绸马面裙,端的一看便是钟鼎鸣食之家。
“定国公夫人好生是巧了呢。”妇人脸上挂着笑,转而看向身旁的缚愉,故作讶异道:“想来这位就是不久归府的缚大姑娘了,倒是生的好生标致。”
“右相夫人”杨氏笑道,轻拍了拍女儿的胳膊,后者会意行过礼,让人挑不出差错。
“还未恭贺缚大姑娘得圣上青睐,给寻得一门好亲事。”姜氏顿了顿,瞥了眼身旁的少女,“不似自家小女,今年虽了及笄,上府求亲的人也不少,可到底泱泱要求过高,众多青年俊郎中一个都没瞧上眼。”
“要是泱泱得了皇上赐婚,这会府上该紧锣密鼓的备着婚事,哪能有空上寺里求姻缘哪?”
缚父后院中只杨氏一人,少了所谓的内宅间女人们的勾心斗角,但杨氏到底是当了多年当家主母,打交道的人多了,怎会没听出话里的。
缚愉回京数月,声名狼藉,前来求亲的人门可罗雀。
如此听着,话里到底是谬赞缚愉,亦或是其他意思,明眼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再清楚不过。
杨氏面上不显,较之她早年脾性,这会估约着三言两句恶语顶回去。如今她早已学会如何收敛性情,不叫人看热闹了去。
“愉儿入了皇上的眼,御赐良缘,那是她的福分,所以臣妇逢今此,特携小女来古缘寺叩谢。”
缚愉多少从下人嘴里听闻过姜芝舞,区区一个继室,还是个踩着嫡亲姐姐、未婚先孕上位的人,这做派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缚愉原本舒缓的眉头这会蹙了起来,随即露出一抹浅笑,“听闻古缘寺求姻缘甚是灵验,只不过有一条。”
“一条什么?”立在一旁的倪洛泱接话。
缚愉视线划过姜氏,落在问话的少女身上,随后道:“求佛拂照,自是讲究诚心。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不过,有时候人事物逃不过既定的缘分,合上眼缘,这神佛可就上着庇护呢,这位小姐您说是这么个理么?”
倪洛泱自幼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习得几分心计,此人暗地里暗讽她,“要求得陛下亲赐的好姻缘,诚心求着罢。可惜求了也是无用功,她倪洛泱入不了圣上的眼。”
倪洛泱攒紧了置在袖中的手,后扯出一抹艰难的笑:“缚姑娘说的自是…在理。”
姜氏一听,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欲要护短,一道苍老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各位施主,佛门重地,还望遵守清规戒律,否则恕老衲无礼。”
寂圆大师的名号姜氏有所耳闻,也知晓古缘寺虽不是皇家庙宇,其名声地位却不同凡响。
姜氏有怒不得发,只好携女及侍女含愤入了寺里。
杨氏:“妇人见过寂圆大师,多谢大师平日里对囡囡的佛照。”
“定国公夫人言重,小女与老衲颇有机缘,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寂圆大师默念了声哦弥陀佛,“贫僧还未曾道贺夫人于归之喜。”
“不过容贫僧多言一句,一切皆是宿命安排,顺其自然即可。”这话是对缚愉说的,也是说给迎面而来的夙王听的。
杨氏:“多谢大师提点,届时还望大师能够来府上送份福运,那臣妇便先和小女去上柱香,随后再来叨扰您。”
便携了女儿往里走,蓦然,缚愉回首一看,对上那双如深潭般的墨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