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舟不妙的预感应验了。
先前她告诉伙伴们,她认为最有威胁的人反而是六十七,这并不是假话。
六十七无论和谁打,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并不是单纯装出来,而是真的留了手。
打架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失控的,哪怕是程宝舟在和风灵秀比斗时,能造成那样的结局也与她没有留住手有关。而看似狂猛到无可匹敌的阳起元,时不时就把对手揍成小肉饼,恰恰就是他收不住手的表现。
所以她抱有一种期待,希望能在六十七和阳起元的比斗中,看看他能不能被逼出自己的真正实力,然而——
身轻如燕,步影飘渺,六十七就像飘忽的飞鸟,始终没有与阳起元正面对抗。
阳起元看似没有耐心,实则谨慎与对方缠斗,暗中寻觅可趁之机。
这一次他们轮换到的场地是一处本该热闹的凡人城镇,街道虽是空无一人,但楼阁亭台比比皆是,朱红色的屋檐与暖棕色的行廊,再加上“天”将临近夜色时一盏盏亮起的灯火,构成了让人眷念的人间之景。
甚至在每栋屋内亦有简单的家具,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终究只是为了天妒英选而模拟出的场景罢了。
这样的环境是很难让人硬起心肠破坏一切的,六十七在看清周边的环境时便下意识收敛了力道,只在巷道与屋檐间左右腾挪。然而阳起元却没有这个顾忌,他就像天降的灾祸之兽,肆无忌惮破坏着周围,甚至在意识到这些建筑会让六十七躲避后,主动摧毁屋舍与街道。
而那些正在近距离观看比赛的各门派高层,如今已挪移到了一处建于高楼上的观景台中,有人站于边缘负手而立,也有人自带板凳坐着翘腿嗑瓜子。
“这小子出手狠辣,往后长成又是我回南讨伐魔道的一员猛将啊,”有人对阳起元的做法赞赏,还特地拉踩了一番六十七:“相比之下,另外的那个就有些优柔寡断了,这些城镇街道不过是模拟出的场景,何况就算是真的,动手时也不应当犹豫。”
“就算在外游历时,迫不得已只能在城镇交战,一直拖延下去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破坏,不如果断下手,大不了事后给些补偿就是。”也有人应和他的说法。
这时却有人大笑,奚落道:“我看那体修小子可不像有钱赔偿啊,精意馆么,据我所知近百年来收支维续有些艰难,若是真的到了城镇这小子还如此不留手,只怕要被他师父逐出师门了。”
虽然听着难听,但这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因为说的也是事实。
过刚易折,修士之间并非没有行事如此霸道的,但往往结局都讨不了好,昔年黄帝蓬狮也不是唯我独尊的性子,事实上她以礼贤下士和心胸宽广而闻名,富有人格魅力。
玉良也难得看入了神,她轻声问一旁的老婆子:“长老,您觉得他俩最后胜负如何?”
老婆婆微微一笑,别有暗示道:“若是没有求胜之心,自然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是吧?丹首大人。”
她看向了一旁坐镇此地的丹首太叔行之,毕竟这次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这个药仙十楼明面上的精神领袖还是得出来表示一下的。
而太叔行之只是微笑,和事佬般开口:“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杰,无论选择如何,他们都将是未来闪耀的明星。”
有人问道:“话说回来,这六十七也是身份神秘,说是散修出身,不过我可没听说过这些年出了什么擅长使风系道术和刀法的散修,若是师承不明,这小子总不能无师自通吧?”
这个疑惑不仅这些大人物有,很多观赛的人也有,胡蝶此前就为此纠结了许久。
太叔行之却是笑容不变,温和道:“我们并未探究他的出身,骨龄检测合格后,确认他并非魔修,其后的事我们便不过多纠结了,毕竟天妒英选面向的是回南域,而非我们宗门内部。”
其实在很多年前,天妒英选并未被正道垄断,还与魔道有关,甚至两边阵营的选手会直接在赛场上进行生死斗,乃是极其血腥暴力、残酷至极的争斗。
不过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很平和,如今正道势大,倒也不必如此摧残弟子,故而演变为正道内部的比斗,通常除了极为自负的魔修之外,也不会有谁试着混进比赛,这实在过于危险了。
正道对于魔道新秀可是除之而后快啊。
所以这位高层并没有怀疑六十七的身份,药仙十楼不可能连混入的魔修都查不出来,这属实是瞧不起对方了。
她之所以如此问话,其实是在试探六十七的身份,起了招揽的心思。
散修嘛,就算拜了师父又如何?到底不是有宗门的正统,相比起程宝舟和阳起元,还是招揽六十七的希望更大。
不过,若是六十七真的想借此另寻山门,那么这场比赛合该拼尽全力,和阳起元打出一场热血沸腾的比赛,乃至于抱着重伤的觉悟都要取得胜利——
“你这家伙,是在看不起我?!”
终于逼近了六十七,并成功逼他使出双刀迎战的阳起元,此时的心情却绝对称不上好。
哪怕在外人看来两人的交战已经极为激烈,可实际上只有作为面对面的对手,他才可以清晰感受到——此刻的六十七依然没有出全力。
哪怕六十七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之前的每一场,但是、但是!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抱着玩乐的心态,你是在瞧不起谁?看不起谁?!”
阳起元悍然出拳,六十七双刀相叠振灵化气,层层削弱,最终后跃避开了他的拳风,转而又与追击的阳起元激烈交战,这本该让人见了热血上涌的一幕,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