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这里是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
“哦,好的领导,正在帮您转接,请稍后。”
梁洁光泽的发盘在头顶,年轻的女人顶着丸子头站在一堆眼镜和白发之间,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褂里揣了只普通的按动笔,整洁圆润的指尖指着“全球增温导致欧洲南部干旱加剧”的字眼,平和的脸挡不住眼里闪烁的光。
梁洁偏过头去:“安老师这次运用树轮氧同位素的方法,不知道老师这次抽了多少个树芯样本?”
在她身旁,一位年纪稍大的卷发女士抬抬眼镜,面上挂着慈祥的笑,如同看自己的小孙女:“5棵树芯,一共是1198份样本,我们当时是考虑到树轮氧同位素受蒸发和降水氧同位素的影响,这两者都与区域温度和水分条件密切相关。所以用了这个办法。”
“老师这个办法想得真妙,学到了。”梁洁的眼似乎像星辰落进去般亮了起来,又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一位制服整洁的小姐轻叩了玻璃门。
安老师放下水杯,如沐春风冲来人点头:“进。”
小姐探进头来:“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何副所长那边找一下梁洁研究员。”
“哦,好的,那不好意思,老师们我先去了,”梁洁放下文件,但又冲着安老师卖乖:“安老师,等我回来再问您。”没有拖沓,跟着小姐出了门。
“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梁洁的帆布鞋不停,走间重新扎了遍头发,将落下的碎发又麻利地顺上去,穿着浅蓝色牛仔裤的腿大步迈,制服小姐踩着黑色高跟鞋落在后面。
“没有,就是今天中建局来了个电话,转接给何副了,然后她就让我来叫你。”身后传来回应。
等到电梯的数字不再变化,梁洁站了进去:“没事,你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小姐颔首,电梯门缓缓关上。
“叮——”电梯停了,梁洁走得快,步履将白褂甩在身后,颇有气势,但到了玻璃门口又停住,深吸一口气才敢抬手敲敲这间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
“师傅,找我什么事?”梁洁像小猫似的探头。
屋里的长者端坐在办公桌前,手边是一小座文件堆成的山,木色花盆里养着株文竹,放在办工桌的左上角,右上角则置着工牌【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常委副所长:何苑】何老师此时正埋着头看文件。
何苑没抬头:“进来吧,坐着等我会儿。”
梁洁轻拉着门,替风将它合上,微敛着身子,放轻脚步进了办公室,又乖乖坐在办公桌正对的沙发上,默默注视着何苑办公。
她紧张地舔舔唇,手指止不住地来回扣着膝盖,明亮的灯光眷恋她纤长的睫毛,落了淡淡的影。
目光从何苑低垂的脸移动到桌上的文竹,生机勃发,绿得怡然自得。这是她送给师傅的礼物,看来师傅很喜欢。
何苑忽然从文竹后出声,温和的脸庞上是睿智的眼:“梁洁?”
梁洁忙端正了身子:“诶,师傅,您说。”
何苑端庄地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带着为师的威严:“你最近怎么样?”
女人脸上有淡淡的皱纹,但并不显老,反而增添了沉稳的气质。
“都还好,跟着前辈们学,不懂就问,前辈们也都乐意教我,我自觉还是学到点东西了,也没白浪费他们的时间。”梁洁回应着老师的目光。
“那就好。”何苑只微微点头,藏住了点赞许,从手边拿过一份红头文件递给梁洁:“你看看吧。”
梁洁起身接过,后就立在何苑身旁,手指抚摸着档案袋的纸壳,盯着那字看了会,又不解地看向何苑。
“中建局?盖着章呢,师傅你确定我能看吗?”
何苑喝了水:“能啊,就是让你看的。”
梁洁将线绕开,抽出里面的文件细细过目。
末了瞳孔恍惚,抬着眉头看着何苑:“师傅,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去吧?”
何苑没说话,只是看着梁洁点点头,目光没有丝毫移动。
梁洁从何苑的目光里读到了信任,像是给血脉注入新的红细胞,一份来自长辈的肯定,让梁洁无法再将纸张推回袋子里。
但她还是有些顾虑,为难地舔了舔唇:“师傅,这个,我毕竟是研究理论的。修铁路我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大的场面,我心里有点发怵。”
何苑闻言,利落地扬起头,严厉的眸子瞅着身旁的梁洁,话语像锋利的铁钉:“场面要是不大,干嘛找我们地质所,就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师傅是个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人,梁洁不多推辞:“去。”
何苑轻扫了梁洁一眼,随即软了话头:“你就去跟着好好看,好好学,中建的领导都是六十年代就开始干活的人了,他们比你熟悉,各司其职就好,去了呢别担心,我就是让你去多学点,以后评选也能有点写的上的东西,所里都是这么历练过来的,出去也别窝窝囊囊的,硬气点,别给我何苑丢人。”
梁洁把文件按在胸前:“好,保证不丢人,那我就谢谢师傅给我这个机会了。”
何苑又拿起旁边的资料,垂了眼:“不必谢,是其他人最近都有科研项目,都去实地考察了,就你闲的慌,给你找点实干的事。你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的飞机,落地之后还得坐大巴,今天就早点回去睡觉吧。”
梁洁退出何苑的办公室,继续回实验室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下班。
“那安老师我就先走了。”梁洁背起包,散下柔润的发,松快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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