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于同族情谊,或许是拿人的手软,各家各户都凑了点财资安葬了宁二,还匀了口粮布匹给这个女娃,让她得以安稳长大。
一开始,宁家瑞还想找宁芙的麻烦。
可宁芙是真的不把他的小手段看在眼里,直接靠拳头把所有说脏话的、不服自己的全都给揍服了。
成为一代孩子王不说,沉迷戏文的她整了一个风云榜,自号芙将军。把村里的小孩按照年龄分层选拔,按江村贡献度和个人能力才可以在每月的榜单上有名有姓。不过由于这地带的人都h、f不分,芙将军变成了虎将军,跟在宁芙背后的小孩都被戏称为虎家军。
平日里下了族学,就看着小孩们锻炼身体,分成几个小组去帮扶村里的孤寡人家。
过年的时候将身体素质好的挑出来收编成一支护卫队。真别说,过年的时候还逮到几个外村来的偷狗贼,从此宁家瑞看到大黄的救命恩人就退避三舍。
江村的风气顿时为之一清,人人看了竖个大拇指的同时,总有几个酸民道一句可惜宁芙是个女儿身。
宁芙不听这些,也不管这些。可是张宪舒只要听到这种说法,就会直愣愣地找上门去,驳得那些爱讲闲话的庄稼汉们掩面而逃。
“诗曰‘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既生又鞠,是为其母,尔母非女否?”
“再者,宁芙幼而彰孝名,长而知恩义,村人皆颂之。厌汝者十者多有六,汝良乎?”
“何谓可惜?‘男儿生无所成,头皓白,牙齿欲落’才是真可惜。”
宁芙听说此事只会哈哈大笑,小学究怼人怼得蛮可乐的。
自从宁芙救过张宪舒之后,他就成了宁芙口中的粘豆包。
甭管是揪花撵鸡,还是爬树下河,张宪舒总是用那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站在树下抿着唇望着她,好像自己是他唯一的神明。
这种拥有一个崇拜者的感觉不坏,尤其是这个崇拜者是村里最出名的过目不忘的小学究。
不过对于学渣宁芙来说,她始终更欣赏戏文中戎马一生的大将军、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大英雄。
他们关系的改shan来自农忙的一个午后。
宁芙路过癞子家被突然发了狂的大黑狗追着跑了半里地,在家温书的张宪舒听到哭喊声和狗叫声冲出门外,用手里攥紧的砚台砸中了狗的脑袋。
他鹘跃过来,墨色的手发了狂一般上下捶击,宁芙泄了全身的气力滩在他旁边,泪眼朦胧中,望着他斑驳的侧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不许说出去”。
于是,张宪舒从一个不敢反抗的废物小弟,逆袭成了文能上门嘴炮、武能狗口夺人的勇敢竹马。
唯一的缺点是他脑子在学习上着实有点太好了。每次都考甲上,显得堪堪过线的自己在小弟们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
被经学折磨的宁芙深深叹了一口气,托腮看着一众小孩锻炼摔跤解闷。
“老大,严夫子说下次考评再拿丙下就会告诉我娘。”一个扎着小啾啾的小女孩板着肉嘟嘟的小脸,“怎么办啊,老大,那我就没时间来训练了。”
“老、老大,我也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男孩也捏着衣角。
“是啊,都快期末了。”
宁芙面对这群七嘴八舌的小萝卜丁颇为头疼,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耐心听完,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我已经有安排了,今天就照常训练回家吧”
……
“婶子!”大老远就能听见宁芙元气满满的声音,张宪舒的母亲高舜华立时放下了手上的簸箕,眉开眼笑地望过去。
“芙姐儿,吃了没?”
“吃过了,吃过了。”宁芙比着张宪舒呢的口型。
高舜华立马会意,眼神一个劲儿往厨房的木门上瞟,小声“在灶台边上嘞”。
自从家里的那口子去世之后,识得几个字的她也懂孟母三迁的道理,就卖掉县城的居所带着儿子回到了江村,想着邻里之间能相互帮衬。没想到一贯干干净净地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儿子,整日里灰扑扑的像是泥地里打滚一样,问他也什么都不说,只说是“娘,我跟他们闹着玩嘞”。
后来出了宁芙暴打宁家瑞的事,高舜华心里的后悔才如潮水般上涌,也将宁芙当作自己家的恩人对待。
宁芙的爹去世之后,她更心疼宁芙一个小丫头,整日里芙姐儿长、芙姐儿短,人人都说你这是在和王多美抢女儿啊。
看着芙姐儿蹦蹦跳跳地进去,她不知道自己的闷葫芦儿子和宁芙闹什么别扭了,不过想着早熟的儿子被芙姐儿带动得越来越孩子气,就颇为欣慰。
宁芙推着吱呀作响的门进来的时候,张宪舒还坐在小木凳上借着火光看书,他完全地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而对木门叽歪的声音毫无所觉。
高舜华从来不苦小孩的教育,只是张宪舒觉得点蜡烛既费灯芯又耗灯油,不如一边做饭的时候,一边借着柴火光读书。
被宁芙知道后就敲着他脑门说他愚,烧柴火那烟熏火燎的,别说看书了,睁眼、都困难。难道你没听过囊萤映雪的故事吗?就扯着他去后山上捉了萤火虫做灯。
张宪舒被宁芙扯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好你个张宪舒,怎么又背着我在灶台边看书?”
“呼、呼。”他刚张嘴意识到自己发不出来“芙”的读音。
宁芙捧着腹乐,“哈哈哈、我就说你为什么这些天都躲着我,张开嘴,是不是牙掉了。”
张宪舒把书放在板子上,用两只手用力地捂住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铁石心肠的宁芙。
宁芙也不想用手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