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王氏传音”几个字,谢临寒心底已生出淡淡的厌烦之意。
王氏找他还能作甚么?
左不过是为了敲定两家具体婚期诸如此类的事宜。
这些年,自从陆凝凝身死后,他对一切事物万念俱焚,因年少时的一念之差后悔莫及,终日郁郁不快。故而一再寻找接口托词推阻,不断设法延迟日期,正是不想与王氏女成婚。
他立誓绝不会娶那个女人为妻。
而在前段时日,王家老夫人假意称病,就是为了将谢临寒哄去瑜洲王家,好让两位晚辈璧人尽早完婚,了却一桩心愿。
谢临寒察觉出对方的意图,中途便趁早逃离,甚而连瑜州城的城门也没进。他只身绕到郊外,从花农手中买了一束栽种的新鲜芍药,而后便御剑踏风而行,八百里加急折返回神缈宗。
此举不单气坏了王氏老夫人,也让谢氏族老面上挂不住,脸色铁青,频频遣人向王氏致歉谢罪。
家族先辈们早已明里暗里敲打过他无数次,一番扼腕痛骂,说他执迷不悟,蒙昧无知,劫数未消,令人失望。
放眼整个修界,还有比王澜晴更好的女子吗?
王澜晴从头到脚哪一点配不上他谢临寒?
能攀上王氏一脉的关系,对谢家今后发展大有裨益。
所有人茶余饭后闲话议论,都在说倘若谢公子一再回避这段婚约,惹得王家人心头不快,迟早得让王家大小姐给踹了。
人人皆骂王氏,但若有机缘加入王氏一族,又莫不是溜须拍马、谄媚讨好。
王氏与谢氏门当户对,却并非唯谢氏子不可。
可惜,内部衰微的谢氏已然离不开王氏的帮扶了。
谢临寒就是让谢家重振荣光的最大筹码,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联姻这条长线。
反抗的最轻后果,是挨打受罚、人格侮辱。
堂堂谢家大公子,当着众人的无数双眼睛,让王氏家奴挥手使蛮力扇了好几个大耳刮子。
掴掌之声无比响亮,在主峰恢弘的侧殿中回荡不绝。
结结实实挨受了几枚巴掌,青年脸上依旧没有明显的神色变化,他两边脸颊肿胀得高高的,牙齿磨破了口腔内壁,从唇角渗下一丝殷红的血迹。
看起来着实惨淡。
谢临寒从始至终无动于衷。
这些对他而言,着实不算什么。
伤口溃烂,骨头碎过,心都死过,还怕几个巴掌和几句责辱言语吗?
他像一根没有感知的木桩子似的,直挺挺立在当场,任由各方族老们对他指指点点,口中叹惋教诲不止。
“弘真!你……嗐呀!难不成你心中还惦念当年那个小女子吗?”
“且不说当初的路是你自己选的,都过去好些年头,物换星移,人死不能复生,你此时还在踟躇什么呢?”
弘真是谢临寒的表字,只有几个亲近的长辈才会这般唤他。
谢临寒近乎空洞地抬起眸光,他望向身前白发苍苍的谢氏长老,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一位长辈,现在眼底装满了失望。
他只是看过去,整张脸像是被冰霜冻住了,不见半点儿情绪起伏。
谢长老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道:“心中小情小爱怎可与门庭兴荣相提并论!弘真,你再回去细思反省!”
说着,颤巍巍举起精钢的杖棍,狠命地砸将下去。
那一杖杖劲道迅猛,饱含修为真力,钢杖抡打在躯体的钝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隐约听得硌啦啦的骨碎声。
“住手。”
正此时,天边遥遥传来一道清亮娇转的女声,恰如及时雨一般打断了这场“审判”。
或说她是专门来此为这场批判收尾的。
几道倩影伴随着莹莹的灵光飘坠,宛如秋水横渡,翩若惊鸿,衣袂不住翻飞,体态甚为柔美,让人情不自禁挪不开视线。
来人正是王家大小姐,王澜晴。
她被身畔女使们簇拥着,匆匆赶到主峰偏殿,像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披帛舞动,莲步轻移。
她微微而笑,最终止步,停在谢临寒面前,低垂臻首,居高临下看过去。
“弘真为人有情有义,这是好事,我很欣赏,愿等他回头。”
四下的长老们听闻此言,震愕半晌,皆摇头抚手默叹。谢氏族老更是悄然间心花怒放,骤然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给这位心善懂事的大小姐跪下磕头。
她能不同逆子计较,自然是万幸了。
唯独谢临寒双膝跪地,口中腥甜,牙槽暗咬。
王澜晴神情娇慵烂漫,眸中神采奕奕,仿佛真是闺阁里保护得很好的世家小姐。她秀发如云,若一颗清丽的珍珠,肌肤白中透粉,容色娇俏又妩媚,修行好些年仍显得像十来岁的小姑娘,在修界有名的仙子佳人里亦排得进前五之列。
可能没有人能理解,就连王澜晴自己也不理解,从来没有人不喜欢她或者不想巴结她的家世,谢临寒他到底在抗拒她什么?
这真是有趣极了。
她微微俯下身来,红唇皓齿,靠近他耳旁,轻声耳语道:“谢临寒,我不会放开你的……你究竟还要继续挣扎多少年呢?”
“除非你死。”
“否则你注定是我王澜晴的夫婿。”
“别再挣扎了,听懂了吗?”
在她给他的耐心限度耗尽之前,停下这场无谓的闹剧。
谢临寒慢慢抬眸看向王澜晴,溢血的薄唇轻扯了一下,他低哑出声:“是吗。”
“其实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