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生出的勇敢,又开始悄悄漏气。 她没有敢直接走进网球场,而是绕到拦网外围,从他们不远处通过。 走近了才发现,都不用刻意降低存在感,她根本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裴未抒坐在网球场内部的长椅上,表情很不对劲,他的朋友也一脸严肃。 这还是宋晞第一次见到,裴未抒眉心紧锁的样子。 她愣了愣,快步走开,藏身于社区宣传栏后面,隔着两米远的距离,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大概是裴未抒朋友的声音:“要不然...先找她谈谈呢?但看现在这情况,好像谈也没什么用了,有时候女生思维方式和咱们是不太一样,怎么办呢......” 朋友说完这句,网球场那边安静了很久。 只有微风拂过树梢光秃的枝丫,窸窸窣窣。 他们在谈论什么? 该不会是她送卡片的事情吧? 宋晞心里“咯噔”一下。 可能因为裴未抒给她留下的印象都是绅士、教养好、脾气好,诸如此类。 基于这样的想法,在此之前,她对今天见面的设想都是盲目乐观的,从没想过自己投去的那些卡片,是否会让人觉得不讨喜...... 宋晞不安地从宣传栏后面探出头,看见裴未抒狠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吐出。 “但她现在的做法,实在是......” 像是压下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词汇,几秒后,裴未抒才重新开口,“她那些所谓的喜欢,在我看来只是自我感动,是用单方面的卑微讨好和逢迎,换来的幻想。” 他侧脸沉静,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很冷,让人莫名有种疏离感。 “那她自己不这样觉得啊,她还乐在其中呢!我的妈呀,这太难办了。” 朋友似乎也很为难,言语犹豫:“说实话,换作我是你,我可能也疯了。唉,不过你冷静点啊,别冲动。” “没不冷静,只是不理解。” 裴未抒说,在他的观念里,用原则和底线换来的感情,不会是真的喜欢; 不计后果的单方面付出、牺牲自己、伤害自己去满足别人,这种行为也不会得到对方的尊重。 “根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朋友突然说:“你站起来干什么?裴哥,你要回家啊?” “不回,先去你家。” “吓我一跳。去我家还行,走吧,正好我家没人。” 裴未抒他们走开了,留下宋晞难过地蹲在社区宣传栏后面。 她听不太清具体内容,不知道裴未抒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捕捉到一些字眼,“单方面的卑微讨好”、“逢迎”、“幻想”、“不是一个世界”...... 宋晞下意识觉得,是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给人家带来了反感。 她穿得少,褪去激动后,后知后觉感到冷。 自己也知道该回家去了,可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脑袋里像被轰炸机扫过,“轰隆轰隆”响着,山崩地裂,一片狼藉捋不清头绪。 她还以为自己把喜欢藏得很好,卡片都尽量写得不透露心声。 可其实不是的,投卡片和巧克力本身,已经让她那些小心思暴露无遗了吧。 而这些喜欢和小心思,对裴未抒来说,是负担和无法理解。 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宋晞从头冷到脚底,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回家后才发现自己到了经期。 那天她借口痛经,第一次任性,缩在被子里不肯下楼吃晚饭,妈妈送来了暖水袋,她抱着温暖,短暂入梦。 梦里的网球场只有裴未抒一个人在,她勇敢地走出去,走到裴未抒身旁,落落大方把信封递给他。 好梦难圆。 醒来后,信封还在枕头下,露出被她攥得皱皱巴巴的一角。 侥幸来想,也许裴未抒和朋友的那些对话,谈论的并不是她送卡片的事情。 但宋晞仍感到无比难过。 她身无长物,没有底气可以傍身。裴未抒说得很对,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阁楼没关严,张茜在唱童谣哄着宋思思睡觉,她的声音那么温柔,顺着门缝溜进来—— “摇啊摇,摇啊摇,小宝宝,要睡觉,小花被,盖盖好。” “小宝宝,快睡觉,你宋晞姐姐都睡了,你也该睡觉了。” 隐忍许久的自馁和心焦,突然爆发。 宋晞把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