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澜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端看外貌和体格,裴开霁比起他来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羸弱样,比武定然比不过他。
他大可在大获全胜之后让裴开霁赢上一局,既能展现出自己过人的武艺,又能让莱西知晓他有意保全裴开霁的脸面、显得很像谦谦君子。
裴开霁不清楚他内里那些弯弯绕,没有深想,只以为恩人的哥哥的确想要与他比试一二,因而命人带上没用完的吃食,去宅院内的小校场演练。
小厮端来两柄长梢弯弓,弓身漆作纯黑,日光照耀下辉映着深紫色的艳光。
莱西也讨来一把,跃跃欲试。
沈重澜见她根本没开窍,心中憋闷,故意抬高声音去叫她:
“板栗妹妹,你要不要先过一把手瘾?”
他特意选了二人之间独有的称呼,为向裴开霁昭示兄妹之间的亲昵程度。
然而老实孩子小莱乖巧摇头,直接忽略了沈重澜的疯狂暗示:
“没事的,你们先比吧。”
沈重澜好胜心愈发旺盛,斗志昂扬地冲裴开霁下了战书:
“世子爷——”
裴开霁打断他:“沈兄不是外人,只管叫我阿霁就好。”
沈重澜被他牵着鼻子走,不悦地皱皱鼻子:
“——阿霁,干巴巴的比试岂不无聊,我们找点彩头吧。”
裴开霁洗耳恭听:“请讲。”
沈重澜道:“我一直觉着咱俩有缘,不然就借今次比试结拜兄弟。谁赢了,谁当大哥,怎么样?”
裴开霁矜持地欠身应允,提弓搭箭候在一旁:
“沈兄较我年长,还是沈兄先请吧。”
沈重澜心说那哪儿成。
万一裴开霁发现他百发百中、不乐意继续比试了怎么办?
他按住裴开霁的肩膀,略一使力,将裴开霁往前面送:
“我既为兄长,更应礼让弟弟了。”
裴开霁没听懂他话里话外都在占便宜,老实乖巧地站到沈重澜指定的地方,长弓迎霜空张满,虚指向那轮灿然圆日。
——咻。
正中靶心!
沈重澜面色一僵:“……继续。”
裴开霁神色如常地从小厮那儿取来一支羽箭,引弓射箭,脊背张如蝶翼,羽箭离弦时显出几分猛虎扑食的悍然杀气。
羽箭穿首支而过,钉在草靶上。
先头那支箭的碎屑随风飘荡摇摆,刺眼得很。
沈重澜眉心突突直跳。
即便是他,也只能保证每支箭都正中红心,无法确保每次的落点都分毫不差。
怪不得裴开霁想打后手呢!
沈重澜恨得牙痒痒。
他擅射井仪,但能否做到箭箭参连还得看运气。
若非二人交情很浅,沈重澜都要怀疑裴开霁预先了解过他的短板,特意挑这软处来捏。
诡计多端!
猾黠谲诈!
可恨。
裴开霁共发十箭。
箭袋空了,草靶上还是只有一支箭。
遍寻校场也只能寻到早先九箭零落的“尸首”,残枝长不盈寸,可想裴开霁射箭时力道有多刚猛。
裴开霁放下长弓,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我射艺不精,叫沈兄见笑了。——沈兄请。”
沈重澜:……
射艺不精?
哈哈。
他全然忘了最初提比试的人是他自己,在心里嘀嘀咕咕地把裴开霁骂成了筛子,长弓微微上扬,手上绷紧,呼吸都因紧张变得缓慢。
他赢不过裴开霁,也绝不能输。
沈重澜取来十支长箭,一齐搭在弓上,连珠射出。
虽没做到箭箭相穿而过的地步,却因调息时间更短,勉强算是与裴开霁打成平手。
最后一支正中红心。
沈重澜紧绷的神经骤然松脱,此时他才惊觉自己掌心有汗,背后的里衣也是一片冰凉。
“狐狸哥哥太紧张啦。”
莱西从他身边的箭筒中也取了一支。
有小厮将她的一言一行都告知裴开霁,因而华服少年噙笑问:“莱小姐也想比试么?”
莱西摇头:“玩玩罢了。”
裴开霁猜她有心想比,只是清楚他与沈重澜的射艺极难超越,才说这样的话为自己保留点儿颜面。
他完全可以理解。
只见红木弓升至半空,羽箭搭上,张弓而不满,如一轮半遮半掩的凸月,朦胧而内敛。
扣住箭尾的无形之物松开手指,长箭流星般飞身跃出,转瞬便抵草靶近前。
箭来了。
箭走了。
过而无痕。
裴开霁抿唇正想找些话安慰,定睛一看,才发现莱西不是射偏了。
她射出的那支箭破开坚实致密的草靶,没入操坪的围墙,深可两寸有余,唯留尾羽在外。
裴开霁:……
他怎么敢安慰莱西的啊……
怪不得沈重澜要拉他比试,原是想炫耀一下莱西高明的运力技巧。
裴开霁发自内心地赞叹:“莱小姐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子。”
莱西再次重申:
“我的武艺都是阿娘教的,要夸你应该从阿娘夸起。——重来。”
裴开霁一时犯了难。
他倒不是不想夸苑秋。
只是苑秋并无头衔,单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