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一时语塞:
“……这会儿倒是能听见本宫在说什么了。”
裴开霁刻意忽略了她话中的讥讽,笑得像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某有一事,想再劳烦殿下一回。”
长公主急忙招呼下人:“送客,快送客。”
***
请神容易送神难。
客总归是没送掉的。
赏花宴的帖子递到将军府时,莱西正在家里闷头画画。
距离当众哭穷已过去五天有余,宫里迟迟没传来她想要的消息。
逸王又在装聋作哑。
呵呵。
既然他想装不知,莱西就得主动出击,找个法子让他没法儿继续装下去。
盐画就是上好的道具。
她刚应付掉盐画节例行祈福的画盘,绞尽脑汁思考该画什么图案送逸王,就有人来递长公主的帖子。
真是少见。
这么多日来,她还是第一回从宫人那儿得到“服务”。
想来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
莱西接过请帖,合上门,冲外面的人狠狠比了个小拇指,这才摊开请柬去瞧逸王那伙人又整了什么新鲜的花活。
——赏花宴。
宴会定在盐画节前一日,那时尚未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没什么花好赏的呀。
鸿门宴。
绝对是鸿门宴。
长公主的宴会鲜少对外邀人,门第再高,如无真才实学与绝佳风评,都没机会踏过长公主府的门槛。
莱西从前去过几次,但打从她在裴开霁的化鸠宴上物理意义上大展拳脚之后,长公主就再也没请过她。
前些时日她散的流言风波渐息,长公主此番叫她过去,时机实在是妙得很。
逸王果然是装傻。
莱西本想给逸王留点面子,画些表忠心的图像,既然他不仁,她也没必要继续委曲求全了。
阴阳怪气的盐画在赏花宴开始前才将将画完。
莱西特没让人送她,捧着画盘,步行走到公主府前。
她抵达的时候,大批宾客刚刚入场。
车马林立,华盖如云,衬得她如浩荡水波中一株茫然摇曳的藻荇。
她是挑了华服来穿,但款式已是前两年的,更显出几分强行伪装体面的心酸来。
见她这副模样,长公主的眉心没来由跳了两下,总觉得今日请莱西过来的结果,恐怕不会如裴开霁期待的那般。
在看到莱西手中的画盘时,这种不妙的预感飞速滋长。
莱西画的是舜王遁走、百官来朝。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往后也只想安分做个公主。
莱西送她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将军府的女儿难道不知道什么样的图纹逾制吗?
她脊背吓出一身冷汗,火速招来裴开霁:
“莱西到了。你有什么话快些同她说完,我可不敢留她。”
裴开霁正摆弄着刚做好的绢花:“嗯?”
长公主将莱西捧画的事情如此这般的说完,恨不得把这二人一并扫地出门。
结果如此紧绷的局势之下,裴开霁竟然笑了。
裴开霁:“殿下应是误会了。”
长公主:?
裴开霁略一沉吟,又无奈失笑:“小莱也误会了。”
长公主愈发听不懂了:“话说清楚点。”
裴开霁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略一躬身:
“此话只可意会,臣下可不敢妄言。”
舜让丹朱的典故素被传作以仁孝治天下的案例来歌颂,但在《竹书纪年》中,又有关于舜帝取得天下的另一种说法。
莱西是想暗戳戳地骂逸王虚伪,于宫人处置一事上装傻充愣,既想落得实惠,又不想抹黑自己的声名。
这种话,裴开霁是断不会说的。
便是长公主猜出来了,他也得替莱西辩解几句。
长公主猜不透里头的这些弯弯绕,烦躁地拿团扇拍了下牙床扶手:
“行吧,早知你爱打哑谜,我就不该叫你过来。”
裴开霁笑:“小莱并无恶意,公主殿下将画收下便是,明日转送陛下,定会无事。”
长公主直摆手:“行了。小孩儿长大了,反倒教起我这老太婆了。”
裴开霁不置可否:“臣数日前才得了初春雪茶,品相上佳,特带了些邀殿下品鉴。”
长公主太阳穴突突直跳:“又要我帮什么忙?”
裴开霁:“令嫒可在府中?”
长公主叫人来问过,答道:
“在后院自己扑蝶玩儿呢。”
裴开霁双手将茶盒捧给长公主的婢女:
“可否托郡主去问问?”
长公主:?
没完了是吧。
长公主:“她上回可是——”
裴开霁拱手打断了她:“裴某省得,只想请郡主帮忙问一下,仅此而已。”
长公主瞪着他磨了半天的牙,咬牙切齿道:
“你若真想求她办事儿,不如干脆把莱西引过去。”
裴开霁笑。
长公主近来最怕他笑。
他一笑,后面保准就没有好事。
长公主:“你想做什么?”
裴开霁勾勾唇:“自然是将小莱引去见郡主了。”
***
长公主没想过裴开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