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又啧了一声,开始给老妖怪做心理疏导:“你看看你,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吧?权力固然重要,但是不能被它控制,你都是丞相了还不满足吗?”
“他是个昏君,”孟宴臣看着时宴,“国家需要一个明主。”
“你把他辅佐成明主不就好了?”
“我是他的眼中钉,他早就对我不满。所有人都哄骗着他,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权力的中心,但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辅佐一个盲目自大不思进取的君主,对于臣子来说是一种耻辱。孟宴臣本不想造反,但孟家被盯上了,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于是谋逆的罪名一背就是一千年。
时宴唉声叹气:“怪不得咱们是宿敌,我在外面保家卫国,你在里面争权夺势。我辛辛苦苦打仗,回来一看同事变老板,能不傻眼吗?”
孟宴臣的笑容堪称愉悦:“你可没有傻眼,你杀我杀得很随便。”
“咳咳……那时候立场不同没办法嘛,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不会再记恨我了哈?”
“只要你帮我拔出剑,我们就两清。”
从那一刻开始,时宴就知道自己会永远记住孟宴臣说这句话的神情。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一千年的漫长岁月究竟会给一个人带来什么。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时宴赖在床上不想动弹。但当他看到孟宴臣穿着丧服从窗边经过时,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
作为一个老妖怪,孟宴臣可以参加很多人的葬礼。时宴想,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完整地参与某个人的人生,也是一种幸运。
他随着孟宴臣打开一扇门,只用一步就到达了魁北克。
真冷……他缓了一会儿才终于适应。
他们迎着寒风,踏着厚厚的积雪,去花店买了一束雏菊,又穿过了几条街,来到了一片墓园。
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连时宴也暂时收敛了笑容。
孟宴臣为一块墓碑献上花束,双手合十,为逝去的故友祈祷。
时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只老妖怪的悲伤,他忍不住开□□跃气氛:“你以前参加我的葬礼这么多次,肯定爽死了吧?”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什么比看着自己的敌人去死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吧?
听到这句话,孟宴臣果然挺开心的:“我只能高兴一会儿,因为你的死亡预示着我又要开始找你了。”
时宴实在太擅长暴毙,孟宴臣每次找到他的时候,他不是已经死亡,就是在死亡的路上。这一世,是他们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孟宴臣最有希望解脱的一次。
“靠,怪不得上次你那么想参加我的追悼会,你早就想好悼词了吧!”
孟宴臣难得哈哈大笑,时宴第一次见到他笑出两个小梨涡。
“死亡没有意义,但人会赋予它意义。不然,要怎么证明我们存在过呢?”
时宴咬牙切齿:“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这次不用,我勉为其难给你一个机会参加我的葬礼。”
孟宴臣对生死看得很开,但时宴没想到他看得这么开。
算了,也是好事。
本来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下去,结果当孟宴臣看到一只熟悉的白色蝴蝶落在时宴的右肩上时,他第一次当场失态。
他不敢相信千年来寻找的蝴蝶,就在这个墓园里,在他的面前,就停在时宴的肩上。
可惜蝴蝶只是停留了一瞬就飞向远方,就像时宴总是在他的生命里昙花一现。
可能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吧。
离开魁北克,两个人继续在家里窝着。时宴很喜欢去孟宴臣的书房,老妖怪总是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存放宝藏,而这里就是孟宴臣的秘密基地。
孟宴臣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刚好便宜了时宴摸鱼。他在书房里逛来逛去,找到好几本绝版古籍,还有三份包装完好的礼物。
卡片上有字。时宴凑近一看,上面分别写着“叶子,毕业礼物”“许沁,结婚礼物”,还有“时宴,生日礼物”。
给他的?时宴眨眨眼,克制住自己想要打开的冲动。他特意坐得远远的,想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但心思还是不住地往礼物上飞。
小小拆一下,然后再合上,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时宴没花半分力气就成功说服了自己。他像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贩子那样悄悄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份礼物。
时宴当场傻眼:“《孙子兵法》?”
谁家好人拿这个当礼物?
他拿起书翻了翻,上面有毛笔的勾画,还画了一些滑稽的小人儿。
翻着翻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某一处缓缓解封。
“孟大人,什么是美人计?”
书房里,烛光下,扎着高马尾的少年支着头提问,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很感兴趣。
暖黄的烛光将他身旁那位男子的面庞浸得温润,透露出世家公子独有的斯文儒雅。
那个人勾了勾唇角,说:“食色性也。”
少年来了劲头,向前俯了俯身:“那你呢?你也是吗?”
那人垂下眼睛笑,没有回答。
于是少年在他眼角落下一吻。
时宴的太阳穴忽然刺痛了一下。那些画面究竟是……
是曾经的时宴和孟宴臣?
越来越多的回忆涌来,大脑像是快要吹爆的气球一样快要炸开。
时宴半跪在地,脊背难受地弓着,滴落在地板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忽然,一只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