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莱不急不徐道:“我之前以为,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我的缘故惨死。我想了很多,如果不是我到处招惹是非,也不会搭上她一条命,我决定痛改前非,但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魏明莱摇摇头,“您不用管,总之,爹,您可能不知道,不管您在家还是在外,您的事我都有在意。您如今不比从前,不受皇上器重了,宫里的皇子在争太子我也听说了,周全亮是什么人,他会让您不干净,我撒个谎揽下来,没有人会再怀疑您。”
“可是,可是这事关你的名声啊!”魏嚣急得红了眼眶。
魏明莱苍凉地一笑:“还重要吗?我的名声。”
魏嚣微微张了嘴,想要说什么,觉得什么都无力得很,眼前的孩子仿佛换了一个,还是他从来没有耐心仔细了解过?
“爹,我累得很,想睡了。”
“好好,你睡,你睡。”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退到门边时轻轻掩上了门。安静了一会儿,魏明莱才听到他的脚步声,从门口到庭院,渐渐弱了,大概已经出了院门。
后半夜魏明莱再也睡不着,刚才那番话,本来是她为自己杀了周全亮准备的托词,真说出来才觉得挺荒唐。如今还得想法子找到春钿。
三皇子?
她隐隐记起那日在校场,钟宪似乎说过来人是三皇子。
三还是几,魏明莱实在记不清,她听到是宫里的人,本能地厌恶反感。如今还得想方设法接近这些人。
外边狂风大作,她披衣悄悄出门,去了安定侯府。
魏明莱一点不怀疑钟宪会被人捉住,不过当她看到床上被子隆起一团时,还是更觉得心安。
屋里昏暗暗的,她轻手轻脚摸到床边,戳了戳那团被子,叫了声“钟宪”。
没反应。
“钟——宪——”凑近一点,她把他蒙住头的被子扒拉开,拉了一角,那被子却自己散开,他的身体就这么暴露在她的眼中。
“啊—”魏明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可没想到这人睡觉不穿衣服,同时拎起被子朝他扔回去,暂且盖住,可到了这时,钟宪还是没什么反应。
“钟宪?”她试探着又叫两声,“钟鹤龄?”
不对劲,魏明莱伸手摸摸他的脸,似乎比她的略烫。
“钟宪你醒醒。”推了几下,他终于缓缓睁了睁眼。
“你好像发烧了?”
发烧了吗?从小到大,他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又软又沉,使不上力气。
“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什么?”
他说话含混不清,魏明莱凑到他嘴边,觉得他的气息都是烫的,赶紧倒了杯水来。
“我去给你请大夫。”
“好,好......”钟宪努力地聚拢自己的意识,想起什么又拉住魏明莱,“别去。”
“怎么?你还怕看大夫?”
钟宪道:“那边柜子里有瓶药,劳烦你帮我拿过来。”
“那药治得好你?”
钟宪点点头。魏明莱把药拿过来时,他撑着转了个身,只见背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似乎是剑划过的,不长,但看样子挺深,此时还在缓缓往外渗血。
“你这是?你被人追上了?”
钟宪点头,“再劳烦你,帮我把药洒在伤口上。”
“这样就行了?”她记得爹说要用酒喷一喷伤口。
“对。”
“好吧。”魏明莱一点点把药粉洒在伤口上,钟宪起先闷哼了一声,继而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再作声,只是她抖落一点药,他背上的肌肉就牵动着痉挛几下。
等她洒了半罐子药,看他侧着脸,额上渗出一排汗,不由自主地抬手为他擦去。
“真好闻。”是魏明莱的味道,幽幽甜甜的鹅梨香。
“你说什么?”
钟宪清醒几分,忙道:“没什么。”
“你确定不用请大夫?”
“不用,打仗时的伤口都是这么处理。”他刚回来就想上药,但是太过疲惫,本来只想歇一会儿就处理伤口,哪晓得彻底睡晕过去。
“那好吧。”魏明莱坐在床边,听着风拍窗棂的声音,她看到床榻下的一堆湿衣,问道,“你为什么会从水里冒出来?”
“你为什么和周全亮在一起?”
“我当然是为了春钿。”
我当然是为了你。钟宪在心里答了一句,不过他永远没打算说出来。
“我和他有些过节,打听到他今晚会游清河,所以——”
“所以就泡在水里等他?”
钟宪有些失笑,道:“我何苦泡在水里等,我就不能也划个小船吗?”
“哦。”魏明莱有点难想象他有游船的闲情逸致。钟宪好像就应该板着脸,做一切正经严肃的事。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派人监视着成国公府,就是怕她去找周全亮。
今日宫中有事,他得到消息时魏明莱已经和周全亮在船上了。一时半会雇不到船,他就这么潜进水里,一艘艘找到她的。
而找到她时正好看到周全亮意图对她不轨,应了他一路来的担心,一时间血全往脑子涌,他没忍住就跳上去一刀子结果了人。
“明莱,我好像连累你了。”他在上药的那一阵清冽的疼痛后,头脑清醒不少,想到了这点,“如果他们抓不到我,必然还是会迁怒于你,师父也会被殃及。”
他自认从小冷静稳重,怎么这次就一时冲动,随意杀人闯下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