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神色冷冽,星目含威,但确是墨眉深目,尤其那双狭长的眼,深邃犀利,让人望一眼,心底就想折服。何况身姿潇肃清举,没有一点京中勋贵的慵懒散漫。
她甚至觉得他不是来这里消遣的。
夏钗没想到自己猜对了。引着公子进了她的卧房,刚要让丫鬟沏茶,没想到他却说不必,开门见山地打听起三楼尾间的春钿。
心里的不忿翻江倒海。
凭什么春钿就这么招人青睐。刚气走了一个魏爷,又来个神仙般的公子,点名问她。
“她呀,她不接客的。有一位姓魏的爷,包了她好几年。公子若是想见她,叫魏爷知道了,恐怕不大好。”
“你知道这魏爷是什么人?”
“不知道呀,神神秘秘的。对了,他今早才从春钿屋里出来呢。公子,我劝你还是别惦记她了。”
说完趁他思索的空当,忙抱起琵琶,笑得花朵儿一般:“公子,先听首曲儿吧,您爱听什么,我保准儿都会。”
“大可不必。”钟宪说完便起身,夏钗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铮”的一声,桌上稳稳落下一锭元宝。而在她忙着拣起金锭的时候,钟宪早飞步出了漱红轩。
漱红轩热闹依旧,按魏明莱吩咐,到厨房拿芥菜馄饨的丫鬟忽然见窗外闪过一抹黑色,再一眨眼,却只有横着的桃树枝儿随风摇晃,春风依旧。
以为自己看错了,丫鬟提了食盒回去,哪里知道头顶正趴了几个男人,正是按安定侯吩咐,监视三楼尾间的一举一动。
魏明莱心满意足地吞了一碗馄饨。一颗心和一个胃,无一不是暖融融的。
“既然成国公在找你,你也就快些回家去,省得他担心。”春钿给明莱剥着枇杷,一边劝道。
“不回去。他找了这么久没找着,回去了肯定要盘问我,然后责骂我,最后把我拉到祠堂打一顿也说不定。我才不回呢。”魏明莱接过枇杷尝了尝,有些涩。不由想起早上在安伯侯府见到的那棵,果实累累都把枝儿压弯了,也不见人采摘。
钟宪就是这样,不解风情,不懂享受。
“那你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你父亲呀?”
魏明莱想了想,“也不一定,等过段时间,他离京了我就回去,他再回来时,就差不多忘了这回,不会罚我了吧。”
“这样行吗?”
魏明莱耸耸肩,做个无所谓的模样。
“我就是想我那张床。”
春钿也想魏明莱那张床,虽然她见都没见过。
因着魏明莱择席失眠,她也睡不好一个囫囵觉,眼底的青黑渐渐连脂粉也盖不住了。
还以为至少得持续个把月呢,没想到才过几日,就听人说成国公已经被皇上派往宣府。
魏明莱把人叫来问得实了,也没多想她爹为什么突然会去宣府,是晚月黑风高,便简装出行,溜回阔别半月之久的家中。
已是夜深,除了天上一轮明月,没人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了成国公大小姐的房中。
魏明莱连丫鬟也不想叫,一心奔着她那张黄花梨木的雕花架子床,只想倒头大睡,等明儿个丫鬟发现她,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照旧!
谁想还没沾枕,屋里忽然亮起一束火光,她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烛光中是一张饱经沧桑,冷峻坚毅的面容。
“娘啊——爹!”
魏明莱吓得声儿都在打颤,从床上跌下来,呆愣愣地任由自己坐在地上。
上一次父女相对,已是大半年前。那日是她母亲的忌辰,可魏嚣忘得一干二净,还陪着大长公主进宫赏梅。
当晚魏明茵捧着一束梅花来,说要送给她,魏明莱一句话没说,接过花转瞬砸在她脸上,白嫩的脸蛋儿被树枝划了道血痕。一会儿功夫便传到魏嚣那里,魏明莱被罚跪了祠堂。
从那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连魏嚣出征那日也没去送行。魏嚣一走,她就变本加厉地挥霍起来,连京城最败家的王侯公子,见了她赌钱下的注,都要望尘莫及。
没想到再见是这样的场面。魏明莱一边恨自己没出息,为什么要发抖,一边又忍不住地发抖。但她握紧了拳头,绝不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