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师傅刘满福的意外离世,石桂变得心绪沉重,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他,现在几乎变成了一尊雕像矗立在早上的鱼塘边上,只有他手上夹着那根烟,缭绕上升的烟雾,才证明他是个活人。 年过半百的石桂,此刻陷入了对人生,对生命的一些思考。想到自己这几十年人生一路走来,虽然说不上对人类,对社会,乃至对红升村有什么贡献,但起码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没有损人利己,更没有损人不利己。可谓不过不失,比上不足,比下有如。 但是我夏石桂这样活一辈子又意义何在?老婆我娶了,虽然不算漂亮,但人有我也有。家也成了,孩子也有了,虽然不多,但儿女双全。人生时刻充满了变数,我都这个年纪了,说不定哪一天也像师傅刘满福那样,一不留神就坐上了开往天堂的列车…… 石桂越想越远,甚至拿自己跟唐三藏跟明太祖朱元璋和梁山泊108好汉作了一番比较,从中去寻找人生的意义所在:是不是吃好喝好住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人生意义?是不是不过不失无惊无险走到终点才是幸福?是不是驰骋疆场扬名立万方显生命本色?…… “桂哥,桂哥,你怎么在这里发呆?我到处找你回去磨黄豆浆呢!” 石桂这才回去神来,扭头一看,见是火炭荣找到上来了。 “你不来我真的忘了要磨黄豆。”石桂站起来,就跟火炭荣回去。 “有找到木狗没有?”火炭荣问。 “找到了,一场虚惊。原来黑鬼三和木狗是亲戚,黑鬼三跟水月啥事没有。” 腐竹坊要做一批样板腐竹,全过程要求纯手工制作,所以今天不能用机器去打豆浆,必须用人力去推大石磨来磨豆浆。 火炭荣把两大桶泡浸过的黄豆用手推车推到了大石磨边。石桂爬上了那张高脚木凳,拿起长柄锡壳子就往大石磨上那个洞里添加黄豆。火炭荣赤着上膊束紧裤头带子用力去推磨。 石桂抓着壳子加了几壳黄豆,又想起了刚才田桂喜打来的电话,又想起了当初在托洞三角塘跟师傅刘满福把酒言欢的场景,想到了刘满福现在已经是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不禁黯然神伤,流出了眼泪。 火炭荣见石桂拿了壳子定在那里,还流出眼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像石桂这样一个历尽人间风雨,饱受沧桑变幻的中年男人突然间哭了,你可想而知他此刻内心承受了多大的打击和无以言表的哀伤? “桂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火炭荣问。 石桂摇一摇头。 “是家出什么事了吗?” 石桂又摇一摇头。 “哪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我心里没底,我怕!” 石桂扯起衣角,擦了一把眼泪,然后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的,就是当初教我做腐竹的师傅上个月过身了。” “上个月过世,怎么你现在才哭?”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石桂说。 “既然这样,那你要不要请个假,回家去休整一下。” 石桂摇一摇,说:“不用了,天大的事,我夏石桂也能扛!你给支烟我就行了,我们继续磨豆浆。” 火炭荣从裤兜里摸了支烟塞进石桂嘴里,又“啪”一声给点了火。 石桂用力吸了口烟,就往大石磨那个洞里添加黄豆:“伙荣,你推磨啦……” 到了傍晚时份,太阳差不多落到虾钳坑上的竹树梢头了,石桂干了一天的活,想出去活动一下,于是就爬上了虾钳坑半坡的那个蓄水池上面,刚躺下,电话响了。 石桂的心“咚咚咚”乱跳,他害怕这个电话是田桂喜打来的,但又希望这个电话是田桂喜打来的。 石桂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村组长夏立志打过来的:“石桂,今晚回村一趟,开会商量一下关于建村公厕选址问题的,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石桂应了就挂机了。 石桂接了村组长夏立志的电话之后,才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家在红升村,家里面有个老婆叫欧三娣,外号“媒婆三”。 思源农庄距离红升村虽然很近,但石桂这段时间都很少回家。因为石桂觉得一回到家就不清静,很多烦恼会围着自己转。首先是老婆会替女儿丽珠的终身大事操心,说丽珠不听话,替她安排相亲也不去。其次又说谁家兴工动土建楼房了,谁家的孩子又买车县城供楼了,谁家的媳妇生了三胎还不收手,谁家的女儿又嫁上了广西……总之石桂一回到家,就要坐下听媒婆三姑无休无止的诉说和训话,其间不能顶嘴,不能反驳,否则就会吵架。久而久之,石桂就有点害怕回家了。 但今晚上村中要开群众大会,商议有关乡村振兴“厕所革命”相关事宜,事关重大民生福祉,是要回去一趟的。 石桂今晚是走路回村的,他打算静静的回去,等开完会又静静的返回农庄,不想惊动老婆,不想回家。 石桂过了石坑大桥,天已经是黑了,回到村口榕树头,见添贵正从山坑里面出来,还穿着一身猪场发的保安制服。 石桂见到了添贵,就把他拉到树头 添贵就说:“桂,你都这久未回过家了,要不要先回去向老婆交个差,上下打点一下?” 石桂就说:“我暂时不想回家,先跟你聊个天。” 添贵摸了包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