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无故就要抓人?东宫卫就算依仗太子,也不应该如此嚣张。”谢宛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和一群精壮男人对峙。她的手在颤抖,额头冒出冷汗,怕自己被看出来没有底气。
“行秀,你别吓到人家。”柳洲隐在许行秀背后,拍了拍这人的肩膀绕到前面,“这里都是女子,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最近东宫卫在查一件陈年旧案,还希望诸位配合。”
柳洲隐作揖行礼,威严的同时还存有几分温和,谢宛依旧很谨慎,她太明白这种暗卫,一个人严肃嚣张,一个人温暖随和,不过是一巴掌给个甜枣,想让你乖乖听命。“就算是陈年旧案,有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吗?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人,未免也太落人口实了。”
谢宛的话没错,太子近卫在长安城随便拿人,要是被梁王僚属知道了,高低得参上一本。但是柳洲隐忍不了了,他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柳洲隐看向矮小的谢宛,这小姑娘长得不高,刚到自己下巴那儿,但她那双眼睛,却比在场的男人还要坚定。哪里来的底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柳洲隐随即笑道:“娘子们不必介怀,只是调查而已,调查完了,就能把人放回来。”
“不可能,你们把人拿走,调查完了怎么可能放人?”谢宛张开臂膀,拦住想要闯入的武卫,她知道自己是在螳臂当车,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可以,你们要拿人可以,我必须陪同,你们不能草菅人命。”
柳洲隐皱眉,不想和她再多纠缠,“你不是我们要拿的人,我不会殃及无辜。东宫卫要找的,是阿蓉。阿蓉!出来吧,你的姐妹为了你,都快和东宫结梁子了。”
这句话带着引诱,又带着胁迫。绮霞阁只是谢老大为了保护弱势女子而开的舞坊,这些女子出身贱籍,不会武功,不能跟着谢老大他们行商,只能待在长安谋营生。谢老大规定过,绮霞阁不许卖身。由于谢老大是女子,对她们多了几分怜惜,便教授她们安身立命的手段,时机一到便放她们自由。贱籍转为良人并不简单,所以很多人即便重归自由身,也不想遭受世人冷眼,宁愿在绮霞阁呆一辈子。其中还有些人,能够寻得达官贵人傍身,自此走了再无消息。
阿蓉很清楚,东宫是什么人。那是太子,是当朝皇帝的儿子。绮霞阁不能得罪太子,自己也不能连累谢老大。
“将军,我跟你走,但是请你不要连累绮霞阁。这件事,只和我一个人有关。”
柳洲隐一笑,“我只是东宫右卫率,算不得什么将军。阿蓉,请吧。”
他没察觉到谢宛眼里的失望,这么多年来,谢宛最讨厌的,就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嘴脸,下面人的生和死,在上位者的眼里,似乎都不重要,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断定人的生死,而他们儒雅随和的外表下,是龌龊且狠毒的心。柳洲隐,看来真的和那些“臭”的人一样……
阿蓉走得很慢,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走了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逼问、拷打,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两说。此时谢宛说道:“可以,阿蓉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柳洲隐眼神一转,背对着谢宛睨了她一眼。
“我要陪同阿蓉一起去东宫卫。不是我不信你们,而是……阿蓉于绮霞阁很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被别人捉走。东宫卫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们真的不是针对我姐姐,我在一旁也不会影响什么。”
“这件案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一个姑娘家,搅进来没有什么好处。”柳洲隐回过头去,“回去吧,找你姐姐去,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你……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更不放心了!”谢宛本就是迎难而上的性子,柳洲隐这样银鞍白马的男子,她见过不少,但是以权势威压的,还是头次见,“我必须陪同,我必须保护好阿蓉,就这么说定了,柳二郎,我总觉得你不会草菅人命,所以,就算我在一旁,想必也不会影响你。”
“嘁……”许行秀脾气不好,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裴丽山,二人抽出腰间长刀,横在谢宛的脖颈边,“小丫头片子,我们没时间跟你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许二!不得无礼。这是谢老大的亲妹妹,谢宛姑娘。她心思不坏,不会妨碍我们。再说,你要是把她惹恼了,在江湖里,我可护不住你。”柳洲隐无奈道,“罢了罢了,谢宛姑娘,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谢宛只恨自己是个姑娘,长得不高,被人轻视侮辱。但她同时庆幸自己是个姑娘,不然今天谁又能来保护阿蓉?
谢宛长这么大,去过很多地方。她见过西域瀚海黄沙,热海水雾,还见过瓜州城里的水晶宫——那是萧尚书攻下皓月城后的战利品,常常有僧侣在此布教。焉支山的胭脂、敦煌的悬泉,还有青碧的“瑟瑟”,从河西一路到西境,太多的风土人情她都见过,但是她唯独没有去过天家禁苑。
头次来到东宫,她不是客,而是囚。琉璃瓦和朱墙,圈起一间又一间的宫殿。这些宫殿太大了,像咸阳原上的五陵,一层层台阶,重重护卫着最上面的宝殿。站在那里是什么感觉?
痛快?所有人都能俯首听命。
还是孤独?站得越高,就意味着可信任的人越少。
海棠花还没开,梅花已经谢了,一树一树的梨花用洁白的颜色点缀着纷繁的东宫。谢宛遇见了不少婢女和宫人,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弯着腰,向柳洲隐行礼,待一队人马走散后,就又弓着腰忙自个的事去了。谢宛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快要透不过气来,总觉得头上有一把利剑指着自己,但凡一个不慎,那把利剑就会掉下来。
她不喜欢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但是柳洲隐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