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在原地无法动弹,心中甚至不知道哪种罪责更重。是跟七爷并肩回去,受的口舌多,还是让七爷撑伞,自己大不敬比较过分。
比起她内心的纠结,靳繁倒像是享受。
此刻,他倒不像一个即将顶天立地的郡王,倒像个风流得只会恶作剧的公子,耐心一流。
“奴婢撑伞,送七爷您去歇息吧!”
良久,只看见她粉嫩的唇角都快被自己咬破,靳繁才勉强点了头。
两人的个子显然相差甚远。
靳繁从来都是站如松,此刻却塌肩弯头,好不放松。而云栖却是双手高高举起伞,还要注意脚下的路,也不能离七爷太近。
她身上并未用什么香粉,但是却好闻得很。若不是一走一步,伞面时不时蹭到靳繁的头,或许靳繁还不作声。可现下却像是拿了一根羽毛在心口挠痒痒,倒是让他有些耐不住了。
靳繁一只大手扣着她握住伞柄的两只小手,轻轻一用力,伞面再也不蹭他的头了,人也被拎得贴了过来。若不是她抵抗,怕此时此刻,已经不小心落人怀中。
他做完这些举动后,虽然一言未发,但确实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云栖冰凉的手被他火热又厚实的手覆住,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急急想把手抽出来,他那一只手,却让她完全无从招架。便是僵在半空中由他举着,看着他目不斜视的侧脸,他哪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不知是手酸了,还是被人作弄的,她的鼻子都有些发酸。倒不是想着七爷今天唐突,而是他一番好意,却在这四面楚歌的地方,于她而言承受不起罢了。她只能默默忍着,让他扯着往前走。
良久,才发现她的呼吸都有些不对,靳繁才停下来,侧头看她,他自己的耳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都冻得通红了。
云栖才趁这个时候挣脱出来,红纸伞从两人手中掉出,一时被风吹得好远。云栖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是弯着腰,知道自己不该,一副领命受罚的样子。
手心冰凉,手背却被捂得火热,烧得她满面通红。
“我之前,从不知道你能这般小心翼翼。”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似比寒九天,还要冻上几分。可是那话语里却没有一丝苛责,多的倒是低沉的温柔,还有几分不可察觉的委屈。
云栖不敢抬头看他,此刻万籁俱寂,风雪之声都像是惊于他的话语而瞬间消停。
云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知道靳繁是什么意思。三年,他们都被关在宫里,就是这样弱小的云栖都要比靳繁的境况要好,甚至还总是偷偷跑去关押靳繁的废院去送吃食。一墙之隔,一道宫门的缝隙,因着那是公主的弟弟,她送去的从来都不只是吃食,而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所以,虽未曾日日相对,但是她两的情谊却早就不是可以言明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谊,在两人都得救后,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对第三人提起。时间一晃又是三年,人前他们像陌生人一般,三年间接见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人后却还得这般拘谨,云栖知道,他不高兴了。
如今,却是靠得这么近,她看见他眼里沉下去的光,又看见他强行撑起来的笑意。
“七爷的今天来之不易,奴婢都记着呢!”红伞衬得她雪白的皮肤愈加的透亮,在呼吸之间氤氲的雾气中,她倒不似在凡间了。
这话一出,靳繁自然懂。
是立了大功,但是皇帝对靳繁的顾忌并没有消失。更不提先是一来便摔了娘娘的杯盏,如今在这里又跟婢女拉拉扯扯。知道的,明白这是因着从前的情谊,若是被跟着的言官或是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便又是一堆事。
“我会好好的,再等我几个月,就接你、接你们回去。”
靳繁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被踩得乱七八糟了。
见她再不说话,只是福着身子送他走。靳繁也没有再勉强她,不过是三步做两步,捡回那把红伞,而后径直塞进她的手中。
见她发愣,还亲自握住她的手,让她把伞柄抓好。若不是先前已然唐突了,他身上的墨狐大氅,此刻定然也会在她的身上。
“身子不舒服,便照顾好自己。”他别过脸,谁知道这话说得多么艰难。“我听你的话。”
说罢,他走进风雪里,影子被拉得好长。
良久,云栖瞧着他的背影,明明那么高大,风雪里却那般孤单。
心口难受得厉害,她是瞧着七爷长大的,弱小也好,如今有了权势也罢。曾经连灵魂都如此亲近的两个人,只能共苦却还不能同甘。他还记得自己呀,可是她连作为姐姐的半分温存都不能再给他了。
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来的,才推开门,就看见月影在整理赏赐。金银器物不少,但在这山上不能出去,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因是婢女,所以七爷也不会赏下什么首饰。唯一特别的,倒是黑色的貂皮。
寒梨寺不比宫中的地热,此地虽已是寺中的翘楚,却肯定没有皇城那么暖和。出家人讲的是寒苦,也不追求什么适宜,她们若是再讲究,就显得太矫情了。
娘娘过的日子还好,只要是炭火足,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可是云栖她们却不是了,她们照着宫里的规矩,是夜夜要轮值。人半倚在床边,垫再厚的被子,从冰冷的地上,传来的也是彻骨的寒。
几个姑娘都落下了病根,每逢日子,都疼得几乎站不直。
这整块的貂皮还未经裁剪,她们的身份虽不适合用大氅,到时候直接铺在棉被上也是不透冷又抗风的。看看那油光水滑的料子,饶是见多了的她们,也不禁觉得难得。
“庆东可真细致,这貂皮若是再好一级,我们便是越了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