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天的时间,七王府门口侧面的玉石板已经被来往的马车碾得青痕斑斑。庆东早已腿软乏力,他从前跟着七爷四处奔波的时候虽辛苦,但也不至于处处要他周全这些人情。如今来回跑着推拒着,努力咧着嘴笑着,竟比那时候还要累。
马车上的礼品一摞摞想往府里送,来访的官人一拨一拨地往回劝。
庆东看着周公公不紧不慢地从内府出来,心中只想,怪不得这老家伙主动去七爷身边伺候着,让自己出来。当时还道他关照,原也是找着法子坑人呢。
不知他此刻为何出来,只见他对自己使了眼色,径直走向远处的马车,见到有个姑娘下车便跪下了。
“奴才恭候贵妃娘娘恩典!”
这便是救星来了!
听罢次话,周围人不论是车上车下的,都赶紧跪了一地。
星移近来在宫里见足了世面,倒不会被这般礼节给吓到。跪都是因娘娘的面子跪,没有什么好神气的,便是平和地跟公公见了礼,跟着公公往里走了。
马夫引着马往府中北门行去,轱辘压在玉石板上,声音悠长又沉重。
车上还有两个人并未下来见礼,倒是对坐着,一路无言。
落柏不知觉地动了动身子,云栖抬眼看到了,便递过茶水,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你倒忍得住。”落柏也不防备她,拿了茶就喝,她润润嗓子,等会儿还有的是时候要用。
云栖不说话,只是脸上苍白得很。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不过例行验个身子,既验了是完璧,何必做的这样子?”落柏冷眼看着她,眼神跟冰刀子一般。“还是存了这心思,非要七爷心疼你?”
“姑姑又何必这样说,既伤了我,自己心中就不难受?”
云栖并不恼,只是昨日一遭,她觉得万般羞辱罢了。
“本就是个太监,我有什么好难受的?”落柏眼中一动,又敛起一身寒气,笑得嘲讽。“你原以为来府里就是得七爷恩宠了?看着吧,娘娘不是一样防着你,直叫你完璧归赵了!”
“完璧归赵便完璧归赵,云栖自然做得到。只望姑姑不要再意气用事,有了好归宿便去吧!”
落柏听了这话作势便又要打,可云栖躲都不躲,眼含泪地看着她。
“我的好归宿……不是早随着你那见不得人的过去一起葬在宫里的那场大火里了吗?他丢了命,你倒用了他换了个一辈子都不会倒的靠山。”她气极而笑,眼中含泪地瞪着她。“你该去陪葬的!”
马车进了内院,周公公和星移早就在等候。落柏撂下这话便下了马车,只留云栖心痛得几乎没有办法起来。
落柏到底是在新府中待过一些时日的,偌大的新府,她了如指掌,指挥起下人来也绝不拖泥带水。
星移怯怯地跟在云栖后面,这些天,她当然是知道自家姑姑不得这个老姑姑的喜欢,连带着她一起,也受了苛待。虽知道七爷喜欢姑姑,可是这总是没有放在台面上说的。也不知为何,落柏姑姑竟将伺候七爷这么好的事情落在她们头上,倒更让人怕得慌。
“落柏姑姑,舟车劳顿,您先去房里休息。”一位中年人来了,等落柏将下人遣得差不多了,他才站到大家跟前。
落柏几分不悦地看着他,仿佛被拉下了很大的面子,却又因着周公公和庆东还在面前,却不能发作。
他生得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很是忠厚,可对着正在势头上的落柏却是分毫不让。
“姑姑有所不知,您走后,这便是府里的李管家。”庆东见周公公不想解释,便只有自己来。
“这样啊……”落柏略微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又像预想到了什么,接受得很快,便自行跟着去房里了。
云栖也跟着她走,可还未走两步,庆东小哥便笑着挡在她的面前,笑得有些抱歉。
这一路行来其实并未有多久,本就不想再跟七爷有任何接触,而又与落柏同行,这番难过与煎熬倒不知道谁明白。没有谁去扒她的衣服,也没有谁去强迫她做事。可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一切都听人摆布,才叫云栖觉得这辈子都难自由了。
庆东在前面引路,一路上的下人见了都无不恭敬地行礼。云栖一想到风隽即将要托付的便是这样的庆东,倒觉得心中愉快了一些。
“云栖姑娘,往后您就住在主殿旁的永葶苑里,那里梨花梅花种了满院子,风光好得很。爷还命人养了几只乖巧的狸奴,可亲人了……当然是为了方便照顾我们爷,那儿近……”庆东高兴地说着,几乎有些得意忘形,一回头看到还有个星移,便赶紧将话圆了回来。
云栖知道庆东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便只当没有听见,客气地说自己还是与落柏姑姑同住便好。
想起七爷对这个苑里倾注了多少心血,姑娘却不愿意去看上一眼,庆东有些难过,好像是自己被拒绝了一般。
“爷是真受伤了,还睡着呢,有些话还请姑娘不要与七爷说。”庆东不忍,叫下人将东西交到云栖手上。
云栖叹气,怎的七爷旁边的人都怨起她来了?
人一一退下,连星移也自觉地站在门口,低垂着头不敢进去。
既然来了,不就是为了让她做这样的事情吗?可无关于其他,便是娘娘不加以吩咐,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去照顾七爷康复呢?
到底是娘娘看轻了她,还是看轻了七爷呢?
绕开紫檀玉砌山水屏风,只见里间宽阔,帷帐将床紧紧围住,只见床上之人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好似睡得很是安稳。
云栖看了看小炉上的靡肉粥,一时心酸。
那时候七爷刚被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