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却逐渐低了下来。
又是好半晌,他苦涩地笑道:“是我轻信了别人,滥杀了无辜。是我,是我,都是我!黄泥巷下埋着的枯骨和鲜血,也有我造的孽啊!”
他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
厉鬼一样的哭叫在黑暗中回荡,无边悔恨,无边凄凉。
老人蜷缩着,咚咚地以头嗑地。
姜姜知道,一个人背负了二十年的秘密,肯定会很难受,很需要发泄。
可是这二十年的仇恨也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她怕老人把自己的支柱掏空了。
姜姜忍不住伸手拉住他,入手的肌肤凹凸不平,像是融化的蜡油随意凝固起来一样,还有些黏腻的,浆糊一样的东西粘在手上。
姜姜悚栗起来,可她还是开口道:“前辈,莫要在这最后的关头轻易糟践自己,难道您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不是希望终有一天,有人能够将这血债揭露,让您能够自己亲眼瞧着吗?”
老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呼哧哧地喘着大气。
对,他之所以苟延残存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够有这么一天吗?
他现在还不能死。
现在还不能。
见他确实平静了,少女才松开手来。
可手下的黏腻却挽留了她一阵。
姜姜不敢去看自己的手。
她害怕自己看见什么。
少女把手背到身后去了。
白徵筠收到白芝韵提醒,用水湿了帕子,从背后递到姜姜手里去。
傅红雪沉默看着。
许久,老人才再次开口:“我年轻的时候,成名极早,虽说不喜浮名,生怕浮名遮了眼,却还是忍不住自喜。”
姜姜道:“受到夸耀而欢喜,本就是人之常情。”
老人苦笑:“是我着相了。是我错认为,自己心性还是不够坚韧,非要做一个不露声色的人。我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