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在床上辗转翻了几个身,在朦朦胧胧之中,好像听到了轻微声,便猛然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夜,浓黑的夜色中并无异样的东西,窗外的疏星眨着软弱无力的眼睛,闪射出微弱的冷光。
“这是自己的错觉吧?”国师有点儿怀疑自己,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山野之夜里,确实有一种轻微声。
“这轻微声来自何方呢?”国师再眯定眼睛,凝神谛听:呵,听出来了,这轻微的声音来自床下面。
老人把脑袋从用薯莨染黑的蚊帐伸出去,见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匍匐在地下。他骤然一惊,急忙点亮了放在床头的小油灯。
黑暗的厅里马上撤满了摇曳的黄色亮光。
老人定睛望去:原来有个小孩子正蹲伏在自己的床下,右手小掌伸进那只够不着地的床脚里面。
“啊——小惠能!”老人马上跳下床去,替小惠能把右手掌从床脚下抽了出来,带着责备的口吻道,“夜深了,你有床不睡,趴到地下,干什么?”
小惠能揉搓着发痛的小惠能手掌,说道:“我见你翻来覆去睡不着,知道这床不平,有一只床脚着不到地。”
老人无所谓地:“床脚不平就不平呗。”
小惠能口气认真地:“你睡不着觉,我看在眼里,会在整个夜晚都挂念着这件事情,睡不着觉的。你连日来,不断赶路,脚底几乎磨穿;而明天清早起来,还要赶走山路,实在太辛苦了。我想,这个夜晚,与其我与你两个人都睡不着觉,倒不如我自己辛苦一点,让你先好好地睡一觉吧。”
老人有点嗔怪地说:“你要垫起床脚也不必用你的手掌,大可以去找石块嘛。”
小惠能解释道:“天色这么黑,要找块高度与大小惠能合适的石块并非容易的事。况且……”
老人:“况且什么呢?”
小惠能嗫嚅了一会,才作答:“况且,我怕去找石块时,细微之声也会将你嘈醒。”
老人:“所以,你就用手掌伸进床脚下面,把床脚垫平了?”
小惠能点头:“唔。”
“你的手掌不痛?”
“痛,当然痛啦!但想到你能睡得安稳,我就尽力忍住。”
听到小惠能这么说,这位不留名的国师又觉得一股热浪从心底涌起,翻滚着,直冲喉咙,他的鼻翼感到酸楚难忍,一抽气,两行老泪从干涩的眼眶里簌簌而下。他紧紧地搂抱着小惠能,由衷地赞叹道:“你这六岁孩童,有此至善至诚的悟性,真乃佛祖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