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九年,正月十九。
积雪消融,春日将近。
颜清黛作为太子府的主人之一,亲迎了从江南而来的名医。
算着路上的时间,又是坐船来,只怕年前便已出发。
而且能被皇后记住的人,必然是惊世名医,太子妃相迎,也正合适。
只是江神医身边,还有个让颜清黛皱眉的人。
云屹。
重活一世,颜清黛看透了很多人。
她知道秦凌锐的寡恩,知道妹妹的假情,更知道颜家是如何的豺狼虎穴。
却看不懂这个人。
说起来,她上辈子也就见过云屹两面。
一次是跟秦凌锐的事,被他撞见。
另一次是他已跟妹妹退婚,自己在秦家雨中被罚时遇到。
说起来,都是偶然。
却好像改变她很多命运。
比如她已确定,上辈子,她与秦凌锐的事,就是他说出。
可,为什么呢。
她在对方庞大的局里,又是什么。
第二次见,让她在秦家的磋磨变得隐晦,至少不敢拿到明面上。
那又算什么。
让她下地狱之后的稍许补偿?
其实还有第三次。
那就是自己死后,听到云屹也在找她。
她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她也没想过让人知道。
比如之前因茶之事,自己说到明面上不喜,他又托妹妹送来好茶。
现在还能笑眯眯介绍眼前的神医。
“江神医在江南一带行医多年,精明脉症,疗病十全。”云屹眼神皆在颜清黛身上,她的乌发盘起,已作妇人样式。
如此利落的妆扮,让她的五官更加明媚。
许是要见客,跟在颜家素着脸不同,又与大婚浓妆相异。
却也说不出来,哪样最好看。
“有他诊断,必然能瞧出一二。”
颜清黛认真听着,她的目光却在年过五十的江神医身上,他被夸得坦然,有才能,才有如此底气。
颜清黛笑:“早已听闻江神医著《杂症谟》,收入万种罕见病症,虽无缘一窥,却也心驰神往。有江神医在,必然能看出一二。”
江神医一愣,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子竟听过他的医书,忍不住摸摸胡子:“岂止万种,有云家帮助,已然十万了。”
十万?
各种怪病,竟收入十万余?
这是何其庞大的数字,若医者得此书,再看怪病,必然有用。
不过也说明,云家在江南势力之大。
颜清黛惊叹之色溢于言表,更让江神医满意,他辛辛苦苦跑很远,也算有些收获,被这样神仙般小姑娘敬佩,怎会不高兴。
“先不说了,太子殿下在何处,让我瞧瞧。”
旁边云屹同样起身,像是要跟去,颜清黛粲然一笑道:“云公子稍坐,我等去去便来。”
她已是太子妃,不需同他客气,只要命令即可。
云屹并不惊讶,只是淡淡看了眼江神医。
那江神医竟道:“太子妃,还请让云公子同去,我未带弟子,还要他做个帮手。”
颜清黛定了定神,从中瞧蹊跷。
难不成江神医是云家给皇后举荐?
可云家寓意何为?
上辈子,他好像并不站队皇后。
只可惜她上辈子一直被关在秦家,不知他到底属意哪股势力。
不过江神医都这么说了,颜清黛只得应下。
行走间,颜清黛道:“今日天气好,殿下在暖和休息,也能晒些太阳。”
自从移动躺椅做好,颜清黛时常让小厮把傅盛推到暖阁园子等地,既方便做按摩,也能晒晒太阳。
听此,江神医赞叹:“不错,我见过的几个尸厥之人,若无这些举措,便是醒了,身体也大不如前。这样可以延缓身体的衰竭。”
“不过一般的御医恐怕都不知晓这样做,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屹也看过去。
巫女之后。
他在颜家每次见她,手里都拿着医书。
现在想来,竟是未出嫁,便在寻良方了。
云屹眸色深沉。
她还真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颜清黛大方解释:“我母亲是苗疆巫女,幼时得了几分教导,之后自己又看了些医书。”
“怪不得,苗疆巫女,西北藏医,都有其独到之处,便是我也向往。”江神医想到江南的传言,说皇后是为了太子的身体,才匆匆娶亲。
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同为医者,江神医难免心软,看着周围仆从,低声道:“不瞒你说,纵然是我,也只见过三例这样的病症。”
三例。
其实已经不少。
如此怪病,不多见的。
江神医又道:“尸厥,厥而其状如尸的病症。医书《素问·本病论》神游失守其位,即有五尸鬼干人,令人暴亡也,谓之曰尸厥。”
“得此病之人,前一刻呼吸平稳,后一刻便可长眠。你要做好准备。”
长眠,其实唤作暴亡才对。
颜清黛从未见过真正的病症,只在医书上瞧过几例,里面也说过会有人突然死亡。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
“我也听说,有人会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