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血战,令刘伯武感到一阵颤栗。 原来,史书上三言两语记载的战例,放在眼前,竟是如此令人恐怖的杀场。 那些所谓的大秦使团护卫,仿佛真跟史书上记载的另一个大秦重合了,任凭敌人的攻势再猛,他们依旧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挡住了敌人。 使那铁浮屠无法越雷池一步。 鲜血,染红地面。 被一个留任老兵扯着甲胄背部,拽到后面的雷诺,感觉双手都快脱力了,他瘫坐在地上,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按照操典,已经该撤下来了。 补上他空缺的老兵,抛出一杆轻标枪,便抽出短剑杀了上去。 “天父保佑。” 雷诺连在身前画个十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风箱一样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嘴里的唾液都变得粘稠得仿佛能拉丝了,迫切想要喝两口水润润喉咙。 吉尔元帅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默默盘算着己方的伤亡。 如今,敌人的一千余铁浮屠,已尽数环绕着车阵布置,这些下马的铁浮屠,论步战实力,跟伯爵卫队这种精锐步兵差相仿佛。 他们所使用的铁骨朵这种钝器,对于披甲步兵而言,伤害极为恐怖。 往往需要花费数名农兵的性命,借助防守地利,才能换来敌人一员铁浮屠的阵亡。 整个车垒,如同绞肉机般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的性命。 吉尔不知道他们是知道自己不会真正阵亡,还是身处梦境,不知恐惧,才显得如此无畏,总之,战局的走向,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上不少。 随着十余名铁浮屠,将锁链套在车垒上,齐齐发力,硬生生将一架重逾千钧的战车拽了出来。 周围的铁浮屠挥舞着铁骨朵,狼牙棒,战锤,刀枪等武器,立刻朝着缺口发起猛攻。 己方的防守压力顿时大增。 吉尔不再犹豫,大喊道:“投掷油罐!” 这些油罐就是大名鼎鼎的猛火油,清水县仅储存有少量,在让娜清点武库时,用刀架在库吏的脖子上,统统给征用了。 所谓猛火油,沈括因其“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又称其为“石油”。 只见车垒当中,一个个抱着陶罐的士兵,猛然将其投掷出去。 一个铁浮屠不知这是何物,一刀劈下,迸溅的陶片夹杂着黑色的油脂,四散而落,发出刺鼻的臭味。 “引火!” 也有铁浮屠曾参与过围攻东京的战事,神情大变,大喊着让附近的人赶紧躲开。 但这已经为时已晚。 一道火墙,迅速燃起,数十名铁浮屠因为身上沾染了火油被点燃,哀嚎着四散跑去。 有些经验丰富,且没被火油溅到太多的铁浮屠,立刻强忍灼痛,抽出短匕,割断系甲的带子,脱去身上沉重的甲胄。 但哪怕只是少许肌肤蹭到了火油,那火焰依旧俨然跗骨之疽,剧烈燃烧着。 远处观战的金兀术,有些心疼地攥紧了拳头。 这些铁浮屠,都是他麾下的亲军,是他最铁杆的心腹,折损一个都会令他感到心疼,更何况眼看着,铁浮屠的伤亡都已破百了。 似乎看出了金兀术的心疼,汉人参军小声劝谏道:“四太子,跟这宋人在城下拼命对我们也无甚好处,眼下也已狠狠教训过他们了,不如就此撤军?” 啪—— 本以为揣摩清楚了金兀术的想法,却不料挨了一记马鞭的汉人参军,满脸愕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金兀术先是用女真语发出了一连串命令,从拐子马当中,立刻有个宛如小巨人般,站起来丝毫不比骑着战马的拐子马矮多少的巨汉,披着全副的甲胄,立刻向车垒冲去。 金兀术发完命令,才看向汉人参军,冷笑道:“你可知我为何打你?” 汉人参军小心翼翼道:“四太子打我,自然有您的道理。” “呵。” 也不知是对汉人参军的态度感到满意,还是讥笑他这懦弱无能的模样,金兀术哂笑了声,才道:“铁浮屠宝贵,但铁浮屠天下无敌的军心,更加宝贵!” 随着油罐燃起的火墙逐渐熄灭,攻势受挫的铁浮屠,再度向车垒的缺口涌来。 并且,在他们当中,更有一个看起来,起码有两米五,不逊于铁匠马勒斯的巨汉,挥舞着一杆似乎全铁打造的巨斧,一马当先杀来。 这样一个恐怖的巨人,而且还是顶盔掼甲,在战场上的威势,简直无人能挡。 旁人打他不痛不痒,而他手中的战斧,但凡挥出去,劈不死人,也要把人活活砸死了。 眨眼间,一名勇悍的瓦兰吉卫队,便被这巨人挥动斧头,砸在了胸口,纵使身披重甲,也能听到清脆骨裂的声响,直接软倒在地,口喷鲜血而亡。 紧跟着,又是一名试图挡上来的留任老兵,被一斧头劈开盾牌,连带着后面的人和甲胄,一同劈了开来。 这样恐怖的神力,顿时使得一众铁浮屠都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眼见这巨汉就要在车垒当中大杀四方了。 吉尔元帅终于拔出了腰间佩剑。只见他高举起手中的剑,隐隐有金色的圣辉从天而落,降临在每个精疲力竭的战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