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末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却有一个恩人。
此生无以为报,便用这条命来还。
火焰的炽烤感褪去的很快,夜色的凉意很快侵袭至小末周身,不过比起前者,陌生男人的话更让她如坠冰窟。
小末堪堪到男人的腰部,双手用尽全力才勉强推开他。她抬起袖子,胡乱的抹掉被烟熏出的眼泪,倔强的抬起头仰视男人,争辩道:“镇上的人是我杀的,桃林是我毁的,这样的罪名就是一个死,有谁会冒认!?”
男人一袭玄衣,面色冷峻,闻言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有反驳,却转头向钱仕铭招了招手。
钱仕铭正因男人的突然出现而怔愣原地,心中恼怒他救下小末的举动,正要发火,却见他向他招了招手。于是开口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干预我桃花镇除妖?”
钱仕铭刚问完,感觉袖口被拉拽。钱家管家在他身侧指着玄衣男子腰身处悬挂的玉佩,小心翼翼的低声说了三个字:“凌云观。”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代表着整个东皋国最权威显赫的仙门。
钱仕铭想起,自己一月前曾差人去凌云观请道士来帮忙除妖。原以为这么久过去,一直杳无音信,八成是石沉大海了,却不想今日竟赶来了。
只是……钱仕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玄衣男子,心中腹诽道:这位道长着实太年轻了,八成只是年轻弟子前来历练,而且他连凌云观的道袍都没穿,想来修为不甚精湛。
几个眼神间,钱仕铭已将玄衣男子划为无能的行列,于是对他的招呼也爱睬不睬。
玄衣男子,也就是夜冥,似乎没有注意到钱仕铭的轻视,开口道:“借用下符咒。”
不情不愿的将符咒递过,钱仕铭的轻视更深几分:连符咒都没有,难道是还没有学过画符的初级入门道士?还好他们已经抓到了妖怪,要不然可真指望不上他帮什么忙。
夜冥借过符咒,粗略扫了两眼,赞赏的点了点头,道:“纹理清晰,灵力充沛,画的不错。”
钱仕铭心中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比起你这不会画符的小道士,当然画的不错。
夜冥转眸,话不多说,直接将符咒一把拍到小末的额头上。
夜冥的举动没有丝毫预兆,小末根本来不及去躲。
钱仕铭虽然有些气愤他如此不打招呼就浪费灵符,但说到底是用来除掉小末,心中喜悦占了多半,连忙凑上前去,想清清楚楚的看着祸害乡民的妖怪是怎样魂飞魄散的,却见明黄色的符咒无风自动,想要施展神威却找不到目标,最终无力的垂下,从小末额头飘落地上。
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符咒内一闪即空的灵力。
钱仕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夜冥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不理会小末逐渐变得煞白的脸颊,缓缓说道:“你是妖魔?是邪祟?不,你什么都不是,你只不过是一个人类。”
小末脸色由白变青,似是气愤至极,猛地推了一把男人,见男人纹丝不动,又连续推了好几把,疯狂的举动似在宣泄着什么。男人的身躯却如钢铁般矗立在原地,她颓然收回手,双手成拳握在身侧,低垂的脑袋掩饰不住泛红的眼圈,声音里有努力压抑着的哀伤:“你为什么要阻碍我?明明只要大家把我当成妖怪,那么镇民不会再死,她也会收手,明明只需要死我一个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
在小末推打他时毫无表情变化,此刻,夜冥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道:“‘只需要死你一个就好了’?你以为你是谁?圣母救世主吗?这世间,从来不曾有什么仇怨是以一人之死能够平息的。有仇必报,有债必偿,无论人神妖魔,这是不变的定律。”
小末咬着唇站在原地,她想要反驳夜冥,却记起,桃花源内,“她”曾泪流雨下,声嘶力竭的嘶吼,说出的,恰是同样一番话。
有仇必报,有债必偿,可事到如今,谁又能说清楚,到底是谁亏欠谁的更多些呢?一面是和她生活了十年的乡民们,另一面,是对她恩重如山的“她”……她该帮谁,又能帮谁……
她谁也帮不了。
小末木然转身,所到之处,镇民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根深蒂固的畏惧难移轻易抹去,就像仇恨,早已盘根错节,复杂丛生。
小末茫然走在街上,夜色已深,已看不到有什么人在外。更何况这几个月来一直有花妖作祟,人们更是鲜少夜间出门。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不远处一盏灯笼打着,橘黄色的光晕在夜间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吸引小末不自主的靠近。
等小末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小客栈里的长凳上了。
柜台后有人影晃动,小末如坐针毡,猛地从长凳上弹起,慌张的向门口小跑过去,却被一个慈祥的声音唤住:“丫头啊,跑什么,夜凉了,喝碗桃花羹暖暖身子吧。”
说着拉着几乎跑到门口的小末坐回了刚才的位置,把桃花羹放到她的面前。
店主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她蹒跚着步子走到小末的正对面坐下,右手下意识的捶着有些酸痛的后腰,目光慈祥的看着她,道:“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末怔怔的端起瓷碗,放到唇边又想起什么似的挪开,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婆婆,你不认识我?”
婆婆面色平静,仍是慈祥的看着她,回答道:“自然是认识的,你是住在东街的小末,对吧?”
小末诧异道:“那、那你不怕我吗?我、我可是‘不祥’……”人人畏惧的不祥,招来灾祸的不祥,甚至是……带来死亡的‘不祥’……
“不要这样说自己,”婆婆声音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