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中,硕大的老鼠肆无忌惮的四处游窜。小末蜷缩着身子窝在一角,环抱着历经酷刑之后更加残破的薄棉袄。
火把挂在牢壁之上,照亮着狭窄逼仄的牢房。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寒风,火苗晃动,阴影幢幢。
小末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见黑衣斗篷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救回阿灼了吗?”小末问道。
黑衣斗篷点头。
小末松了一口气,转而质问道:“为何要害我?”
明明钱家宅院还有人,却谎称早已空无一人;明明钱家夫人还活着,却伪造尸体将命案推到她的身上。
黑衣斗篷的身影摘掉兜帽,露出斗篷下的面容。那是一张中年妇女的脸,芳华老去却风韵犹存,周身带着常年浸泡在药罐中的药香。右手腕处,有一条皮肤明显白于他处,那是常年佩戴饰物乍然脱去之后留下的印记。
钱家夫人笑着看她,似乎是不明白小末在说什么,然而眼中的光芒却泄露了内心的喜悦。
“害你?怎么会呢,我这是在帮你啊。”
“帮我?”
“是啊,帮你。”钱家夫人再次重申,她俯下身挑起小末的下巴,一边摩挲一边说道,“小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无辜,特别善良,特别知恩图报?可是我告诉你,这都是你应该做的,而且,还远远不够!”
下巴上的手指骤然捏紧,传来阵阵疼痛。小末回望着她,眼睛未曾因疼痛眨过一下:“我知道,是我害死了阿蓁,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了?”钱家夫人的眸光暗了下来,失去这个可以用来愚弄小末的真相令她很是失落,不过转瞬,她便想到了新的筹码。她娇笑着,说道:“那你可知,我要害你,并非全因阿蓁之事。”
见小末疑惑的皱眉,钱家夫人哈哈大笑,转身指着小末,唇边勾起嘲弄的弧度:“小末啊小末,你可知,数月之前,中元之夜,是你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将贼人放进桃花源,害死了桃爷爷害死了大家!就凭这一点,你觉得自己还是无辜的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小末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她肯定这次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桃爷爷待她慈善,大家对她友好,她怎么会去害他们呢?
“呵呵……伯仁非你所害却因你而死。小末啊,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是你泻露了行踪,引来了窃贼,这是不争的事实!”
字字珠玑!
桃花源隐蔽于世,若非自己常年来多次出入桃花源,就算有心人有心,也不会知晓入口所在及进入方法……难怪,当初垂危的桃爷爷见到她,第一句便是“老夫就知道,不是你,不会是你的……”
当时她不明所以,如今如醍醐灌顶,亦如坠冰窟!
自己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死对自己好的人!
小末懊然愧疚,恨不得自己代他们去死。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世间更无后悔药可吃,徒留下悔恨懊恼,盘桓在心头久久不散。
“若是几天前,你能代我去死,今天就不会知道这些,也不会有这些痛苦了。”
小末恍悟:“那个闷棍,是你打的?你早就预谋好了?”
钱家夫人娇笑连连,本应端庄娴淑的妇人却露出二八少女神情,怎一个怪异了得!小末想到这背后的算计,顿觉毛骨悚然:“你究竟是谁?你把阿灼藏到哪里去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不是阿蓁,身上却有阿蓁的气息;她不是阿灼,身上却有阿灼的味道。原本小末并不在意她的身份背景,因为她知道她是爱着桃花源爱着阿灼的,是不会伤害阿灼的。可是这一刻,小末突然想起,她是残忍虐杀镇民的凶手,这样心思深沉精于算计的人,如若她要加害阿灼,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小末越恐惧,她笑得越猖狂。
“有债必偿!不管是你,还是整个桃花镇,亏欠我们的我就要讨回来!”钱家夫人收敛笑意,蹲下身,冰凉的手指落在小末的额头,正中桃花印记,“你应该庆幸,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否则,我会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小末瞳孔微缩,那是下意识的恐惧。她不明:“你要吃我?”
钱家夫人摇头:“非也,是阿灼要吃你。”
阿灼被灵符重伤,生命垂危。如今又没有灵泉滋养,只能寻找其他的灵力代替。而桃花镇最旺盛充足的灵力,非小末的“天生灵体”莫属。
“阿灼不是你,她不会的。”小末肯定的说道。
“你是想和我说,阿灼是善良的花妖,不像我,是邪恶的,丑陋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呵呵呵……好笑,太好笑了!”
钱家夫人笑得癫狂,仿若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见小末不明所以,这一次,她却没有解释,带着掌握一切秘密的得意与嘲弄说道:“我不会告诉你的,等到了地府亲自去问阎王爷吧。”
放在桃花印记上的手猛然施术,娇艳的粉色随之破碎。小末的额头恢复光洁白净,同时,压抑了四年之久较之从前更加旺盛的灵力四散开来。
“你应该觉得自豪,能够用你低贱卑劣的生命,换回阿灼的性命。”
钱家夫人伸手抓住小末的胳膊,施展法术带她离开地牢。然而,一双细长纤细却更加有力的手抢先一步,狠狠的握住她的手腕。
夜冥玄衣身影自暗色中虚化而出,唇角勾起一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得意笑容,道:“抓到你了。”
…… ……
阿灼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熟悉的木床上。
这张木床做工简易,床侧却刻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