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立断地趴伏到地上,不住地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才只是想着柳丞相的要求不算出格,又想攒点钱寄给宫外的老娘,才一时糊涂犯了错事啊!”
秦邀月倒是很欣赏他能屈能伸的本事,不然也不至于当年把先帝和他身边的亲信屠了个遍之后选中他当自己身边的太监总管。
换一种说法,德公公能如今这样嚣张还是她一手惯出来的,权当是养了个乐子。
不过嘛——
“朕生平最讨厌别人说谎了。”秦邀月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脸颊,“这样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朕想想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德公公原本已经做好缺胳膊短腿的准备了,秦邀月却只轻飘飘地落下了一句,“既然这样,就罚小德子你把柳丞相贿赂你的钱分一半给朕吧。”
“啊?”德公公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傻呆呆地长大了嘴巴。
“怎么?嫌这责罚太轻了?”
像是生怕这阴晴不定的祖宗改变主意,德公公马上翻身爬起来,把怀里的钱袋全递了过去,连声道:“不敢不敢!”
秦邀月倒是很有原则地倒出一半还给他,而后随手将剩下的钱丢给戚休:“戚将军,赏你了。”
戚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摇摇头。
明明说好是带自己来看对男宠的下马威的,结果却先把身边的太监打了一顿又给了颗甜枣。
他虽然并不很懂人心,却也能从德公公的前后态度里看出来,这位公公这下是彻底不敢再有异心了。
事情解决了,秦邀月这才施施然地走进了盈袖殿。
柳丞相酷爱明哲保身,面上功夫也是做得极好,因此在朝堂上地位极高,由他送来的人自然也住上了最好的地儿。
只不过不管是谁,进了这儿都要先被殿里的老人立一番规矩。
只不过秦邀月走近了之后,却没见到她预想中的那副画面。
空荡荡的小院寂静一片,唯有一个小太监正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一边扫还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听见脚步声,小太监恶狠狠地抬头瞪过来,却在见到秦邀月一身唯有皇帝才能穿的明黄衣裳时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在地上直呼“奴才见过陛下”。
秦邀月倒是觉得他刚才那副气呼呼的表情有趣,索性当做没看到他的失礼,只问道:“你家主子呢?”
一提到自家主子,小太监立刻眼泪汪汪,哀嚎道:“陛下,您可要给谢公子做主啊!刚刚隔壁院的姚贵人来了一趟,二话不说就让谢公子跪下,说谢公子没有给他行礼。”
“可是姚贵人本就是有封号的主啊。你家谢公子不过一介平民,虽入了宫却没半点名分,见了姚贵人自然要行礼。”
姚孟皓本就是秦邀月给他准备的下马威,她自然是维护前者的。
不过她环顾一圈没见着人,又有些不解,毕竟自己可是让姚孟皓让人跪到自己来再说的,怎么现在人却不见了?
她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
小太监哆嗦一下,犹犹豫豫地将刚才的事一一道来。
*
姚孟皓甫一说出让谢景钰跪下的话,就见面前的家伙白了脸色。
谢景钰紧咬着下唇,不甘道:“姚公子和我同是委身来这暴君宫中的,又何苦为难我?”
姚孟皓生得一副嚣张跋扈的好皮囊,性格也是不遑多让,闻他此言立刻讥讽道:“陛下既已封我为贵人,谢公子又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呢?”
“况且谢公子真是好大的气性,一介平民百姓竟也敢称委身,难不成你是看不起陛下吗?”不等谢景钰回话他又状似恍然道,“是了,谢公子方才还说陛下是暴君呢。啧啧啧,谢公子可真是好胆量啊——莫不是以为自己身后有柳家撑腰,就敢对陛下大不敬?”
他面色骤变,一副凶相,“要我说谢公子还是赶紧跪下吧。若是跪得我高兴了,我便当你刚才说的皆是耳旁风;但若是惹我不高兴了,陛下今夜来看我的时候可就是谢公子的死期了——”
话中威胁意味尽显,让谢景钰原本挺直的脊梁骨渐渐弯了下去。
他没想到男子入宫这么耻辱的事居然也有人会这么心甘情愿,原本还想着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身份套点近乎,却被人反抓住了话中的把柄。
谢景钰暗暗咬牙,几番权衡却仍是找不到同是顾全性命和颜面的法子。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按照姚孟皓说的做,原本还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却突然冲过来挡在他面前。
“姚贵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姚孟皓本就因为自己心爱的陛下被谢景钰那么一说而不悦极了,又见一个小太监都敢在这时候跳出来拦自己心中怒火顿时燃得更旺。
他抬手,示意自己身边原本打算把这太监拖走的下人后退,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拦着我的!”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在了小太监的肩上。
哪知道这小太监年纪小体量轻,一点都不经推,被他这么一动作顿时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谢景钰。
谢景钰本就因为姚孟皓的要求紧张极了,见有人挡在自己面前才堪堪松了一口气,骤紧骤松之下身子软了片刻,哪知道这小太监恰好后退一步,将他撞得直接往后倒去,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桌角上。
霎时间,鲜血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