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辞在挑拣比较布架上两匹同色不同纹的天蓝色布料,忽听后面传来一道苛刻的男人声音,“羡儿,你何时回来的?既已回来,为何不先回家?”
她闻声看过去,从二楼走下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腰后,沉着一张和云羡略有三分相似的脸。
“问你话呢!”男人眉头皱起。
云羡眉间一抹戾气,惜字如金:“刚回来。”
曲辞不想出面,便走到右边屋子,找到在精挑细选布料的谢开言,在他一脸懵的状况下给他指指大堂剑拔弩张的两人。
谢开言一惊,也不挑了,立马拿起手边的金丝布来到大堂。
曲辞装作挑布料的普通顾客递眼看去。
“云叔?您怎么在这儿?”
谢开言故作惊讶,两手捧起那匹金丝布,笑呵呵道,“我拉着云羡给我挑两匹布做衣裳呢,您看这颜色怎么样?”
云老爷厌烦道,“你喜欢就好。”
他素来不喜总和他作对、还多管闲事的谢家夫人,连带着她儿子谢开言也烦,整日穿的花里胡哨,今天一身红袍,跟只惹人厌的大红公鸡似的。
不过有钱不赚是王八,这小子拿钱来他商铺里,他也不会把人拒之门外。
“早点回家。”
他对站着不动的云羡下一句命令,甩袖走了。
若不是念在这是他的亲身骨肉,他早把这个不孝逆子赶出家门了。
在他身后,云羡冷眼若刀,手里的布料被攥得严重变形。
谢开言张张嘴,没劝什么。
屋子角落,看完全过程的曲辞避开众人,与昨日收服的黑蛇以秘法传音。
这条黑蛇身上少说背负上百条人命,横竖是死,不如死到临头前让她物尽其用。
既要解决云羡爹娘的事,温水煮青蛙是不行的,不如给云母一个直面云檀本质的机会,让她看清血淋淋的事实,才是最快最有效的。
她思索完,诱惑黑蛇妖:“小黑蛇,你替我办件事,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如何?”
黑蛇妖心疑:“当真?”
“三息时间给你考虑,做不做由你。”
不出两息,黑蛇心一横:“做!”
悄无声息的,一缕凡人看不到的黑烟钻出铺子,飘上了天。
黑烟变成一个一身黑袍的大块头男人,他低头看看手背上鲜红的印记,还是想咒骂一句:“马的,还有没有点信任了?不种禁制会死啊!”
有了这个禁制,但凡他杀人,就会遭反噬而死。
想起曲辞让他办的事,他努力暂时冷静,两手打开交叉下落,无边无际的乌云笼罩了整座小镇。
有人看到了天上巨大的黑袍蛇妖,恐惧尖叫。
“妖怪啊!”
“有妖怪,快逃!”
短短数声,镇上百姓惊慌不安,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一溜烟跑回家中锁紧门闩。
莫名而起的风势越来越大,地上碎石、木条和一些轻便的小物件全被卷上了天,有些没来得及进屋的死死抱着柱子不敢撒手。
这突发情况令衣铺里所有顾客措手不及,外面街上靠近铺子的路人涌了好多进来躲避飞沙乱石,使得铺子里挤满了人,闹哄哄的乱成一锅热粥。
衣铺掌柜维持秩序的声音淹没在哄乱里,起不到丝毫作用。
云羡最先在骚乱中冷静下来,他吊着心东张西望寻找曲辞的身影,发现她人在角落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
他一点一点费劲地挤过去,撑开手臂为她隔开拥挤的人群,担心道:“你怎么样?”
曲辞感受到他言语中的关切,轻轻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
他转头在乱糟糟的人堆里搜寻谢看言,发现他在楼梯下面伸了半个身子在找他俩,便高声喊他:“谢开言,你老实躲着,别乱动!”
谢开言听到熟悉的声音,狂跳的心定了点,在楼梯角落缩成一团,大声回了一声“好”。
人群挤动,角落里空气悄无声息地升温,俩人隔着两层布料,不得已贴得越来越近,近到云羡只要一呼吸就能闻见曲姑娘身上醉人的清香。
那股香气非常奇异,不甜不腻,缠缠绵绵,勾着春心懵动的血气少年想一探究竟。
身后有人一撞,他瞬间恢复清醒,提气定了定心神,心道罪过罪过。
曲辞睁着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少年微表情的变化,前世他就对她身上自带的香气很敏感,没想到这一世也是。
云羡一低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不自在地瞟向一边,耳根子悄悄红了。
“干嘛盯着我看啊?”他脸微微扭开,说得不太好意思,怕让曲辞觉得他在自恋。
曲辞笑意更深,装作单纯无害的样子,踮起脚尖逗逗他玩儿:“不可以嘛?”
“不、不是。” 他眸色慌乱,在曲辞突然靠近时断然侧过头去,只是一下子爆红的脸颊和短暂的结巴出卖了他强行装出来的淡然。
曲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安然地回靠在小角落,不再逗弄他。
风慢慢歇下,漫天黑压压的乌云还没有散开,好好的一个艳阳中午变成了傍晚。
又一刻钟过去,外面没有了任何动静,屋里亮堂了许多。
“应该没事了,我们出去吧。”曲辞指尖玩绕着落在身前的一绺长发,知黑蛇妖办完了事,便拉住云羡要往外走。
抛开其他,这小角落挤得一点也不舒服。
然而云羡没动,道:“你待这别动,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