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间，最后一个筹备会议终于结束。若亦瞥了一眼立钟：“审讯是在今天吗？”
夏致一边替若亦收好了文件，一边答道：“是的，殿下。审讯定在今晚九点钟，现在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还来得及。”若亦衡量了一番体内尚能压制的痛楚，说着就朝外走。
“早晨不是决定不出席审讯了吗，殿下？”夏致实在忧心亲王的精力，一手提起披风追了出去，“外面天凉，您要去的话，先披上吧。”
“谢谢。”若亦听话地接受了披风，半开玩笑道，“我这属于‘朝令夕改’了吧。抱歉，我还是放心不下那边的情况。”
“可是，他们用的是普通审讯室，那里的环境……”夏致只在五年前交涉记录时去过一次帝都监狱的审讯室，其间潮湿、腐朽、污浊的空气已经令他难以忍受了，这里大概只会更糟，“您会不习惯的……”
“无妨，其实我对这种地方不陌生。清城监狱，我十年前就去过，以神官身份。”若亦没有说的是，他早年身份低微，动辄就被那些贵族主人以莫须有的理由关起来，各种凌虐折磨，审讯室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我可以陪同在您身边吗，殿下？”夏致知晓，这种要案的审讯场合他本不能涉足，“我……也有点放心不下。”他无从推断若亦隐藏的话，却敏锐地意识到，如今若亦的身体与十年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他必须须臾不离他左右。
“好，你随我来。”
凭着通行徽章，两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入了审讯厅，又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那间审讯室的角落里。整个审讯室比较整洁，虽有些阴暗，夹杂着一点发霉的味道，应该是久未启用的缘故，其他倒不算不堪。不过，一旦处于狭小幽闭的环境，若亦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无比压抑，这种压抑甚至令他顾不得体内肆虐的伤痛了（他如今太弱了，这种略带陈旧的环境终究会影响他），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必须默默调动秘术来稳定自己的气息，令自己不至于陷入昏迷。
角落里原本有两排座位，前排坐了三四个警员、记录员；审讯室中央是雅茯、检察官和被审讯者昱徽，还有一位助理检察官。
前排的警员发现后排突然坐下了两个人，顿觉十分不可思议。几个人扭头打量着若亦和夏致：一个清冷唯美，一个严肃英俊，竟是一等一气质不凡的两个人。虽然由于后排光线较暗，他们并不能看得太真切。
“怎么回事？迟这么久还敢进来？”其中一个警员并没有多想，只把他们当做了新来的助理，他对若亦的气场有些发怵，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再说了，这个案子没有安排你们旁听，怎么……”
夏致对于他们对亲王的无礼毫无耐心，截口打断道：“我们既能进来，便不是没有来头。审案重地，请慎言。”
“可……”另一个警员觉得夏致说的有道理，但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想辩白几句，“那也不至于……”
“嘘。”若亦终于差不多适应了环境，他轻轻将手指放在嘴边，并将目光从审讯室中央收了回来，朝他们看了一眼——就在这几目相对的几秒钟，前排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了——那双银眸里分明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毫无温度的控制力，不用多说一句话，就令他们脑中一下子只剩下了服从这一个想法。他们乖乖扭回了头，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位于中央的几个人朝角落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看清后排的情况，鉴于案情敏感，检察官自下场来看，在看到亲王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冻住了。他们接到的是亲王不出席的通知，却没想到中途还是来了，一旦审讯中出现什么令亲王不满的内容……检察官不敢往下想，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表示。
若亦淡淡地朝检察官道：“一切照旧。”他本是不希望自己的到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要没有意外情况发生。
警员们注意到了检察官表情中的恐慌，也听到了后排那个冰冷的声音，不由疑窦丛生：一个孩子模样的人，怎么对我们的检察官发号施令啊？
检察官快速思考着亲王的意思。幸好他的反应速度和理解能力都不错，他选择默默回去，什么也没有说。现场的审讯正如火如荼，其他人也就默认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
“你猜他是什么地方来的长官？”刚才质问若亦的警员悄悄凑近另一位耳边，用方言戏谑道，“瞧他那模样，好大的派头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帝都来的王族呢！”
“估计是出身名门的小少爷，凭家族背景青云直上吧。”另一个连连摇头，“若不是看得出年龄，就这派头，说是个地道的长官还真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我刚才那么对他讲话，真是冒犯了噢！他不会追究我什么吧？”
“不好说，虽然确实不知道他是谁，但一看就不像普通贵族出身，更不像任人拿捏忍气吞声的性格，我们可得小心行事喽！”
这些微不可闻的耳语原本绝不可能为第三个人所听到，可是亲王偏偏在长久的秘术修习中练就了超常的敏锐感官，又精通清城方言，因而对他们所说的每个字都十分清楚。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是那个自带拒人千里之外气质的自己，又不必把深入骨髓的优雅高贵之气隐藏起来了，以至于可以把最寻常的几个词讲出无与伦比的震慑力，虽然完全是无意的。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感叹，所谓“青云直上”的言论还挺准确，不过他俩言语间显而易见的鄙夷倒令他有些陌生了。
一旁的夏致距离两个窃窃私语的警员更近一些，但他除了能看到两人似在交头接耳，对内容一丝一毫也听不清楚。不过，他凭两人的仪态断定，这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对话，于是当即向亲王打了个手势，这是以里尔宫的无声交流方式，意思是请示：我猜他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