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托盘捧着大红锦衣与镶白玉金鸾冠过来了。
春江等服饰她换好衣服之后，便又有女史领路带她去了鼓声暄天的云章殿。
十月廿二，魏帝设宴云章殿，宴请百官及其家眷。
小邀双手交叠一步一步朝着慵懒而坐的玄衣帝王而去，绣履踩着铺着锦毯的玉阶一步又接着一步。
她的身侧是满殿的哗然，或探究，或惊奇，亦或是恐惧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
李明渊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小邀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身边坐下。
这时，她才得以看清云章殿内的情况。
红漆描金立柱之间悬着缀着五彩穗子的五角宫灯，宫灯下是五尺长案，长案上陈美酒佳肴，长案后尽是华衣袨服的贵人。
当他们彻底看清了小邀的长相，不少人手中玉杯掉落。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小邀。
似乎要扒开她的面皮去看。
“诸卿，如何？”
李明渊眼角淬着凉意，唇边却带着浅淡的笑。
一时殿内噤若寒蝉。
小邀俯视着座下各式人物，最后目光定格在一貌美少年身上。
少年年少，穿着打扮却甚是沉稳，群青长袍被黑色腰带束好，如玉面容之上一双丹凤眼李如沐光辉。
他死死盯着小邀。
小邀看着这表面平静内里早就暗潮汹涌的殿堂，只觉有趣。
“秦氏次女，前朝贵女。”他如玉的手指拿起酒盏，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想必定合诸卿之意。”
殿中众人一时无言。
秦相率先起身，拱手折腰，朗声道：“陛下圣明。”
以秦相马首是瞻的官员纷纷起身行礼，齐声道：“陛下圣明。”
其他人见状，虽心中有着千万般的不情愿，却也不敢违背帝王之意，只得纷纷附和。
小邀看着一片官员折腰之景，胸中一时激荡。
他们纵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俯首称是。
小邀发上金流苏步摇微微晃荡，显示了她的内心的动荡。
偏头看向李明渊，他依旧懒散地坐着，侧脸颌线流畅，面容弧度优雅，白发更衬得他清冷矜贵不可近。
他真是个痴情人吗？
小邀看着他，眸子一时晦暗。
白发鉴情，情比金坚。
他是帝王，却也是最无情之人。
李明渊似乎注意到了小邀的目光，倏然回首，笑着与她对视。
小邀也不不承认，这一笑，像是春风吹到了心里。
惹人心动。
太像了，太像了。
她不由有些心慌。
会不会就是他呢，她心道。
可他已经死了，自己害死了他。那日，那么多利剑，把他杀死了。
她的心情已经糟糕透顶了。
“哈哈哈哈。”
李明渊抚掌而笑，锐利眼眸扫过群臣。
“诸卿免礼。”
他抬手示意他们坐下，风云不惊地继续说道：“既无疑议，那就这么定了。”
“秦氏次女，素娴仪矩，董循礼法，深得朕心，堪为贵妃。”
方才那沉稳少年险些没坐住，若非一旁的男人一掌把摁回了座位，他一定得站起来。
少年双目通红，藏在长案下双手紧紧攥皱了衣角，指节泛白。
*
小邀一回了令雪殿，便换下那华丽的红衣，换回了自己的素白裙装，外头披上了雪白狐裘。
游廊处围着她摆了好几个熏笼，宫女捧着宫灯立在左右。
她坐在游廊的美人靠上，廊外明月高悬，月辉静静洒落在皑皑白雪之上。
宫里头虽然繁复美丽，却也伶仃枯凉。
李明渊不仅屠尽了萧氏一族，也杀了不少自己的亲族。
包括他的父皇。
许多朝臣畏他如虎。
春江和一众宫女侍立在小邀近前，小邀斜身支颐而坐，月辉落在她的睫羽之上，像是落了晶莹的雪花在上面。
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突然稳稳地落了下来，干脆利落地打晕了所有的宫女。
小邀静静地看着他完成所有的动作。
她略有些潦草敷衍地鼓了鼓掌，黑衣少年回身，与她视线交汇。
白皙的面庞之上血红着一双眼，他死死盯着小邀，声音嘶哑，仿佛忍耐着巨大痛苦：“阿锦。”
小邀把手放在膝上：“永安侯世子难道不清楚，我并非秦锦邀？”
眼前这位便是永安侯世子——叶行舟。
永安侯乃是李明渊的左膀右臂。苍州一战，前朝太子萧泽率玄影卫直袭魏军大营，永安侯轻骑率兵士驰援。
叶行舟咬紧下唇，唇泛白：“世间绝无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
看来，眼前这位小公子又是她姐姐的爱慕者了。
不过，永安侯世子怎会与晋朝的长乐郡主相识。
正在小邀思索之时，叶行舟一把便抓住了小邀的手腕，手上力道大得让小邀有些不悦，她正欲甩开叶行舟的手，却被他一把拦腰扛起。
“我劝你放我下来。”
小邀虽然穿得厚实，却腰肢柔软。叶行舟的肩膀硬实，委实硌得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