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番考虑,虽然她勾引在先,但他到底拿了人家的清白身子,留她在后院给口饭吃便罢了。日后若她再不安分,到时候发卖出去也不迟。
而且她也不是完全无用。
后院有个人,也有个挡箭牌,免得母亲隔三差五想给他房里塞人。
木槿紧张得额头都出了汗,腿都蹲麻了,纪玄才从她身前离开。
看着那双绣祥云麒麟纹的锦靴走出自己的视野,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轻轻跺了跺麻了的脚,继续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小厮回过头看她一眼,在纪玄身旁耳语几句。
然后,纪玄突然转过身来,冷声喝道:“站住!”
木槿被吓得一抖。
她停下脚步,低眉顺眼,“公子有什么吩咐?”
纪玄目光如箭,“你怀里藏着什么?”
木槿面对他时,总是害怕又紧张的。
“是、是奴婢在撷芳院的旧物。”
“拿过来让我看看。”
她只得恭恭敬敬地拿了过去。
纪玄抽出其中一根烧火棍,端详了片刻。
木槿本以为,像五公子这样生于富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会问这是什么的。
毕竟,就连大公子第一次也没认出她做的是秤杆,而且那时还是完好的一根秤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目全非的烧火棍。
但是,他并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问,一眼就洞若观火。
而且,他好像不仅仅认出了秤杆,似乎还认识她怀里包着的那些简陋的工具。
因为,他一眼看破了她拿这些的缘由。
少年无情嘲讽道:“一个女人也想当制秤师,不自量力!”
女人怎么就不能当制秤师?
人为主,她为奴。木槿不敢反驳,但紧抿的唇角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纪玄把烧火棍还给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木槿背着寒碜的旧蓝布包袱,抱着自己最重要的宝贝,跟着丹枫院的一个小丫鬟到了自己的住处。
很偏僻,也很简陋,但是比她之前住的地方要好得多。
领路的小丫鬟投来同情的目光,木槿心里倒很满意。
她一向所求甚少。
陷在泥里的人,能呼吸就已经是福分了。
五公子厌恶她,让人给她安排得远远的,她又是一个人住,日后不必再担心刨木料的声音会影响到其他人。
木槿昨天因为太过担心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今天又没顾得上吃早膳,放下东西以后,早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挨到午时,厨房放饭,她啃了两个窝窝头才算活了过来。
她又想起上午在院子里遇到五公子时,五公子说的话。
可是,从来没有人规定,女人不能当制秤师。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制秤师。
她一定要努力攒钱,尽快赎身,恢复自由。
.
奔波了一天,实在累极,木槿躺在床上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木槿刚掀开沉重的眼皮,就听到门外有一似曾相识的尖利女声厉声喝道:“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拖出来!”
这个声音好近……
她在说谁?
我吗?
意识模糊的木槿正要起身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潮湿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暴力推开。
两个膀大腰圆的婢女闯进来。
木槿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你们做什么?”
两个婢女板着脸并不答话,两步跨到床边,直接上手来捉她。
木槿挣扎不得,被她们抓住手臂从床上拖了下来。
她被二人拖到门外,按着跪在地上。
木槿顺着对方鹅黄色的裙角慢慢抬起头,眼前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楚家小姐,楚涵诺。
楚涵诺一张俏脸乌云密布,面色黑沉,“就是你个小贱人爬了玄哥哥的床?”
众目睽睽下,木槿难堪极了。
她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她苍白的唇张开,却又只能默默地合上了。
她不能说这都是夫人的安排,而自己是被迫的。夫人想打杀一个婢女,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既然你那么爱爬床,不如就将整个丹枫院都爬一遍好了。”
木槿脸色一白。
整个丹枫院爬完,膝盖就废了。
婢女给楚涵诺端来一把椅子,楚涵诺过去坐下,不耐烦地催促:“贱人,爬啊!”
“不会爬是吗?”她露出诡异的笑容,“来人!找个鞭子来。”
“奴婢会、奴婢会爬。”木槿哆哆嗦嗦道。
她双手撑在地上,俯下身子。
四周站的婢女们都“扑哧——”笑出了声,那些难听的议论明目张胆地蹦出来,像示威似的,又像是另一道酷刑。
“你看,她还真爬呢。”
“让爬就爬,真是听话啊。”
“下贱的跟狗一样,真不要脸,怪不得能干出爬床这种事儿!”
木槿的余光能看见她们脸上的嘲弄和不屑,这些目光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膝盖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笨拙地一点点往前挪动。
很快,青石板的台阶爬到了头,前面,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