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漆黑如墨。
南陵城中崔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格外热闹。西南角门处,一乘一乘轿子被悄悄抬进院子里,轿子还没落地,小厮们便从轿夫手里接过轿子。
进了内院,轿子在西边落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候在院内的婆子们上前打起帘子,数位身着靛青长袍的郎君从轿内而出,静默不言,提着袍边向前走。
步行至西南角的屋子,一进门,地上十六把楠木交椅座无虚席,正前方的紫檀雕螭案上设了三尺高的錾金八宝琉璃鼎,鼎旁站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正是崔宅的主人崔玉堂。
今日在此相聚,为的是商议皇族南渡一事。
胡人南下征战,晋元国皇室腐朽,屡战屡败,北方失地连连,王都岌岌可危。晋元国陷入史无前例的内乱之中,瑞王慌忙逃窜,匆匆南渡自立为皇,定都南陵。
此刻鸦雀无声,唯有烛影摇晃,谁都不愿做那出头鸟。
霎时,烛芯爆裂出一个小小的火花,噼里啪啦。
又听“砰”地一声,屋顶传来一阵闷响。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六神无主。
崔玉堂镇定非常,打了个手势。
窗外几道黑影掠过,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逢浓云覆满天际,月光暗沉,只能依稀辨得屋顶上隐约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偶尔泄露的月光倾泻而下,人影逐渐清晰,乌发红唇,星眸点点,看模样似乎是个俊俏小郎君。
黑影团团而上,那小郎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见半点慌张,甚至颇有闲心地挠了挠自己的腰,惬意的像是躺在自家后院。
银光微闪,死士们抽出别在腰后的刀,一点一点靠近。
墨云随之散去,圆月的光辉幽幽。
小郎君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呼呼大睡。
突然间,刀猛地落下。
恰巧此时小郎君翻了个身,刀扑了一个空。
死士们相互间传递了一个眼神,决心速战速决不再收敛,团团欺身而上,刀刀往致命处送去。
小郎君猛地睁开眼睛,做了个鬼脸,脚尖一点朝天一窜,竟从死士的包围圈内脱身而出,他也不恋战,朝外狂奔而逃。
死士们自知被戏耍,紧跟而去。
不曾想,这个小郎君狡猾的像一只泥鳅,滑不溜秋,数次从死士手下逃脱。
奔跑途中,小郎君领口蹦出一块白玉,晶莹剔透,珠圆玉润。
是块上等的好玉。
而在这南陵,能拥有这么一大块白玉的人,唯有王家老幺,王玉泽。
王玉泽苦不堪言,步履生风丝毫不敢停顿。今儿出门前没看黄历,随便找个屋顶偷懒看月亮竟找到了崔家的宅子,惹上了一身腥臊。好在她轻功了得,甩开一两个死士不再话下。
只是这些老头子忒不要脸了些,看着人模人样,柿子只敢拣软的捏。竟然聚在一起商量如何欺辱一个弱女子,刺杀长公主给皇室一个下马威,好叫皇室知道南陵地头蛇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想要分权,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筹码。
当真是丢了那张老脸和那身道貌岸然的官皮。
死士穷追不舍,王玉泽不敢贸然出声。
即便脸上带着一张□□,她也断不敢落在崔家手里,让他们多了王家一个把柄。
她四处逃窜,慌不择路,一路使着轻功朝郊外跑去。
刀裹挟着肃杀和血腥之气杀扑面而来,王玉泽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这才堪堪躲过杀招。心中正庆幸,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她屏息往下沉,想在水下躲避一二,等死士的风头过去。
脖子猛地被一只手掐住,一股大力将她往水面上拖。她耗尽内力挣脱不得,心中暗道倒霉。
来前她特意查探过周围的气息,没有发现任何一道气息才放任自己掉进来,现在看来是她武艺不精。
想到这,心中危机陡升。
破出水面,掐着她的人正在面前,靠在池岸边墨发垂落,浮在水面上,遮掩住水下的身形,皮肤白皙细腻,容貌雌雄莫辨,修长的脖颈上缠着一直双头蛇,四双冰冷阴毒的眼睛倒影出美丽的身影,长长的蛇信在半空不住地中探着。
“怦怦”
“怦怦”
王玉泽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瞬间清醒。
电光石火间,双头蛇张开血盆大口,直直飞来。
她当机立断拔了头上的玉钗猛地朝七寸捅去。
蛇死死咬在左肩上,王玉泽吃痛,手上又加重了力道,咬在身上的蛇头断裂,没进肩膀中,另一只蛇也不见踪影。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没来得及查看双头蛇的尸首,伤口火辣辣的痛。她凭借着最后一丝意识,挣脱束缚,草草处理完伤口后,猛地扎进水里,朝水池另一头游去。
那蛇有毒。
视线逐渐模糊,顾不得思考追逐的死士是否在外,王玉泽用尽最后力气吹了声哨子。
一匹精壮白马飞驰在寂静的街道,停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主人身边,低头轻咬她的背后的甩到自己的背上,又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池子里沉睡的美人右脸隐隐发红,缓缓出现一朵缠枝莲花后又缓缓消失。他睁开眼睛,运转内力。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并非毫无知觉,只是在正在解毒的关键时期,不想节外生枝。
至于那个掉进来的小东西,凤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暗一。”他轻启唇瓣,嗓音慵懒。
一个黑衣男子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