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能一直住在这里?
巫延摘下眼镜,揉揉耳朵和鼻梁,缓解了酸胀的感觉后才回答,“听力障碍的人。”
哦,对啊。
正常听力的人听到这些声音会觉得太过吵闹,但这种音量对原本听不清的人来说不就刚刚好吗?
旷野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后台看到的本地报纸,上面刊登了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市井传闻。
原本他没有在意,但现在出现了听力障碍这个关键词,记忆立刻被唤醒。
他本就是做游戏脚本的,又向来对奇闻异事感兴趣,哪怕只是扫一眼也将报道记了个七七八八。
据说本地有一个家产万贯的家族遭到了天谴,每隔两三代就会生出聋哑后代,虽然有钱却也成了民众的笑柄。
为了治病,他们请来了国内所有名声在外的大夫,甚至连会给人开膛破肚的洋人医生都壮着胆子请回来了。
但丝毫效果都没有,上一代的小少爷出生没多久就被发现是个聋子。
多年的求医问药和时不时出现的一无所成的聋哑后代让这个家族很快没落下去,离开本地后再没有消息。
巫延无奈地摇头,“致聋基因可以根据遗传模式进行分类,77%是隐性遗传,22%是显性遗传,如果只是父母中一方带有隐性遗传基因的话,后代其实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案件的发生时间,按照节目组设定是在至少六十年前。
那个时候的名门望族基本都只会和固定的几个拥有同等地位的家族联姻,也就是说基因库很小,彼此之间往上追溯都可以说带着些姻亲关系。
父母双方看起来都没有听力问题,但依然有很大可能都是突变基因携带者,这就意味着他们产下的后代有一定概率是听力障碍。
从科学角度就能解释这种隔几代出现有听力障碍的孩子的现象。
但在当时,既无法解释,又没有助听器,听障儿童受人排挤和冷眼嘲笑是可以想见的。
-
可是黄经理提供的表格上并没有关于道具师有听力问题的任何描述,只有一句对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的夸奖——
他画画很细致、特别投入,工作时和他搭话基本不理人,但空闲时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郁安只是短暂地远远看过道具师一眼,系统加持过的视力让她注意到了道具师和人交谈时的一点特殊表现——
他从不背对别人说话,总是直视着说话人的嘴。
“道具师不仅仅是工作投入,而是从背后用正常音量和他说话,他基本听不见。只有面对面交谈,通过观察说话人嘴唇的动作,道具师才能大致猜出谈话内容。”
他也根本不可能听见任何脚步声。
王玲丽目光炯炯地看过来,“道具师是装的,那么他就是本地富豪家族的后代?”
“甚至很有可能是建造出这座剧院的人。”郁安提醒大家,“那个家族请过洋人医生。”
王玲丽恍然大悟,“年幼的道具师被送到海外去治病,他在那里长大,所以这里的布置都是西式风格。”
道具师并不是完全听不到声音,头脑还很聪明,不仅自学了唇语还在接受西洋教育后想出了足以模仿现代助听器的一套模式——也就是剧院里那些通道。
在不同位置收缩和拓宽就成了一个个收集并放大声音的简易喇叭。
郁安不像母亲那样是一个厉害的画家,但从小培养的眼力足够敏锐,“之前舞台上用到的背景板笔触很专业,是正统的古典派油画手法,那个年代在国内可不好学。”
就连大家公子都不一定请得到厉害的西洋画老师,更不用说看起来理应出身贫寒的道具师了。
再加上符合听力障碍的表现。
道具师的确是那个家族的后代。
“但是我听一个群演说那个家族求医问药这么多年把家底都耗空了。”
“所以云哥和我的身份是买下剧院的新投资人,正好符合家族分崩离析的传言。”
这一下全都串起来了。
-
确定了道具师的真实身份后,几人将这一片小小的圆形空间搜刮一遍,从毯子下面找到了第三块,也就是有色差的那块背景板。
离开前旷野四外看看,叹了口气,“要是放在现代,他可以当一个科学家。”
在当年要制造出这样复杂而精巧的构造可不像现在这样简单,不能在电脑上模拟,更没有那么多理论和实际数据支撑。
但是在那个年代,听觉有问题几乎就是判处了死刑,除了卖苦力什么都做不了。
就连卖苦力,多半也没人要呢。
道具师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只有在这里,他才真正意义上是正常的人,能享受音乐,能听到交谈声,而不是靠猜来扮演一个正常人。”
王玲丽正在拼命记笔记,她感觉今天的案子让自己文思如泉涌,像一个真的记者一样能写出一篇新闻稿来。
“那他应该感谢卢小红啊。”
卢小红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道具师就躺在下面,倾听着难得清晰的音乐,享受能得到整座城有名有姓之人吹捧的歌声。
除了那块作为铁证之一的背景板,他们在毯子下还找到不少画纸,有的只是铅笔素描,有的精心描绘了色彩,每一张都是一个美丽女人的不同侧影。
能从中看到充沛的感情。
“道具师对卢小红抱有的感情比感激更多,爱、迷恋、崇拜、嫉妒还有独占,他为卢小红扫清了可能带来威胁的替补们,送给她那个戒指,只希望让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