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桶漆料等着揩漆。
他做得很专注,指间满是竹屑,微微一抖,簌簌落下。麻瓜连问三遍才有点反应,放下刻刀,揉了揉虎口,“几个时辰了?”
麻瓜道:“足足三个时辰了,照您吩咐,没给水也没给椅子,人都气绿了。”
估摸着晾得差不多了,晏淮站起身,“走吧,回头记得把问空大师送的熏香点上,去去晦气。”
麻瓜欸了一声,心里七上八下的,依哥儿的脾气,怕是不能善了。逮住一个小厮低声道:“赶紧去把二公子请回来,别惊动国公爷。”
小厮欲哭无泪,“可国公爷是和二公子一起出去的呀。”
麻瓜气急道:“我管你用什么法子!要是害咱哥儿受罚,我要你好看!”说罢快步追上晏淮。
院门外头乌压压站着一群人,领头的是个白面内监,品级不算高,神情却很傲。身后全是皇宫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抄家呢。
干等了大半天,傲气已变成浓浓的怒气。
见人总算出来,兴公公刚要发作,“好你个晏三——”掐尖的嗓音卡在喉咙。
晏淮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上前搀了他一把,“兴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久等了吧,赶紧随我进去喝口茶。”
兴公公显然着过他的道,只恍了片刻,立刻警惕道:“少来这套!叫洒家在外头晒了大半天,连个服侍的人都不曾有,这会儿又惺惺作态给谁看?洒家可是奉十二皇子的令来的!晏三,你仗着国公爷和晏总督撑腰,对洒家如此不敬,是要藐视皇权吗?”
晏淮秀长的眼睑微扬,“公公说笑,咱们都打过多少回交道了,您还不了解我吗?祖父对我一贯严厉,别说撑腰,少打我几顿就算好的了。”
但凡他有心装一装,看人说话时,眼神总能格外情真意切。即便开头一腔怒气,听他吐呀吐呀也会不自觉绕进去,然后心里犯起嘀咕,然后信上三分,哪里还气得下去。
这世上也就三人破过他的功。
一个是他爹,一个是问空大师,一个在隔壁。
“公公也知道,我侥幸入了大觉寺问空大师的眼,收作了俗家弟子。上回皇上问起,考究我对经文的认识,却没答得好,叫皇上狠批了一顿。”
他叹口气,“我内心有愧,前阵子特去大觉寺修行了月余,一来不想辜负皇上期望,二来也想尽些绵薄之力,为大齐为吾皇祈福。每日焚香诵经,不许任何人打搅,所以下人们才不敢传话。方才我已经骂过他们了,公公大气,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吧?”
说着笑起来,十分亲切地拍了拍兴公公头上的三山帽。
兴公公果然露出迟疑之色,心想,这倒也说得过去。虽是胡扯,但老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他还能怎么发作?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况且耽搁太久,他着急回去交差,便顺着台阶下了,“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
又道:“说正事吧,殿下命我来,是找你要一样东西。”
晏淮笑道:“哦?公公请讲。”
兴公公先冷哼一声,“晏总督最近可越发不像样了,在辖地待久了便忘了京城的规矩?献给宫里的东西也敢敷衍。”
“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便罢了,晏总督为官几十年,罔顾君臣之义,有好东西倒先紧着自己!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晏总督私占天家的宝贝,不怕遭报应吗?”
晏淮沉吟半晌,“公公是说……”
兴公公拖长音,“宫里不缺孔雀,但白色孔雀确实顶顶稀罕,皇上皇子都没见过呢。”眼神意味深长,“晏三公子是个有眼福的。”
晏淮恍然一笑,“原来公公说的是这个。公公莫要误会,父亲本打算送进宫的,但活物娇贵,经不起奔波,到京城就蔫了,能活多久还不一定。父亲怎敢送上去败皇上的兴致。”
兴公公道:“那也得看蔫成什么样,天家龙气聚集,不定养养就好了。”
晏淮笑得更深,“公公说的有理,不如随我进去看看,也好替我拿个主意。”
他让开路,兴公公昂起头,带着侍卫们浩浩荡荡进了院门。晏淮看了眼麻瓜,又才转身跟上。
那一眼叫麻瓜后背湿冷一片。
他发狠抽了自己两嘴巴,深吸两口气,双目阴森,对丝瓜道:“去查!前两天开铁笼时,哪些人在咱们院子附近出没过,挨个给我查!”
又对冬瓜沉沉道:“去找十几个打手来,注意别露脸。管他天王老子,想在国公府撒野,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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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引着姜家众人步入回廊,走到院落入口停下脚,做了个请的姿势,又默默退下。
站在一颗大枣树下的晏淮回头看过去,扫过前面几人的脸,目光落在最后的女孩身上。
她像是特意打扮过,穿着一身钴蓝色织银圆领对襟绉纱衫,掐牙百花月裙。头发挽个秀气的倭堕髻,侧留一缕头发绑着,插了一对儿莲形玉簪首,清新动人。耳上戴了翠嵌宝石蜂纹耳环,又显得些许俏皮活泼。
正值秋老虎,天气复热,虽未施粉黛,但一路走来身上发热,脸也浮出淡淡红晕。
她一眼看见他,眸子明亮如辉,脚步下意识加快,险些撞上前面的姜妙慧,又无奈慢下来。
他看在眼里,不住笑了笑,抬脚迎了过去。
姜妙宁拽着他问,“你说的宝贝呢?”
姜妙仪好奇:“看羽毛像是孔雀尾,真有白色的孔雀?”
晏淮冲旁边水缸扬了扬下巴,“那儿,自己瞧去吧。”
她俩走进一看,发现水缸后面竟真躲着一只白色孔雀,估计是嫌热,一直趴在阴影里。看见人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