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积的雨水,并没有退去。简易不堪的沟渠,被冲刷带来的淤泥,一次又一次地堵住。 徐牧停了动作,将手上的长剑拭擦一番后,慢慢回了鞘。来来回回的,他已经带着庄人,清理了小半个东坊的沟渠。 漫天肆虐的暴雨,远没有停息的意思。 “听说东坊的北街,两个妇人落了水,不到一会儿就被冲死了。”披着蓑衣的陈盛,将打探回来的消息,尽数奉上。 “官坊收了治水银子,便遣假了,去了西坊的酒楼。” “有老庙人从东门入,开始收孩子,二两一个。” 徐牧沉默地一言不发,莫名想起了望州官头田松的一句话。 “这世道脏了,洗不干净了。” 握紧了剑,徐牧蓦的咬牙,这一刻,他巴不得带着庄人杀一波,然后逃出汤江城,落草为寇。 许久,徐牧吐出嘴里的血丝,才沉沉地迈起脚步,往庄子里走去。 …… 蒲月二十七。离着月头酒市,还有三日的时间。 雨将息。 偌大的江面上,被泡烂的江船,倒塌的茅屋顶,浮肿的家畜,甚至漂着头发的死尸……都有,尽皆是一副魔难之相,去了来生。 徐牧突然心情不好,夹到嘴边的盲鱼肉,一口也吃不下去。 “东家,又有人落水!” 徐牧急忙抬头,目光所及,一道人影忽高忽低,水面仿若铺了弹簧一般,单脚一踮,便又很快弹跃而起。 没等徐牧把怪物弟弟喊来,人影已经掠到了徐牧面前,单腿微微踮着,踩住一块巴掌大的浮木。 身形不晃,面容清冷。 徐牧怔了怔,脸色一度难掩兴奋,穿越四个月零八天,他第一次见到这等高手。 “借我一船。”高手终归是有些累了,收了脚,几步跃上了木板桥。 “半日内还。若损,二倍相赔。” 若是平时,徐牧定然豪爽地拱手相送,但今天不行,吃了这碗鱼头汤,他要带着司虎几个,去下游的河母祭,看看能不能救下孩子。 现在的江面一带,除了徐牧的这一艘四桨船,余下的,不是推岸了,便是被泡烂了。 面前的高手,估摸着也有七八十的高寿了,说话的时候,喜欢吹着胡子,似是不太好谈拢。 “前辈,我等会还要用船。”犹豫了下,徐牧开口。 老头鼓起眼睛,咕咚了句,“不借,那我便动手抢了。” 徐牧抽了抽嘴巴,将粗碗拍烂在地上。 霎时间,十几条大汉,急匆匆从后跑来。为首的司虎,怒吼着捶了几下胸膛。 “一个酒坊小东家,都懂得养士了。” 没等司虎等人跑来,徐牧身子一空,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飞了起来,待回神之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高手老头揪到了船上。 而后,四桨船像装了马达一样,疯狂往前,顺势割起一道道的水帘。 “牧哥儿啊!” 司虎带头,第一个跳进江里。后头的十几个青壮,也纷纷跟着跳了下去。 老头有些好笑,很无耻地转悠了两圈,待司虎等人游累了,才调了船头,往下游稳稳而去。 “卖个酒,你养士作甚?”老头有些生气,抬起手里的剑鞘,朝着徐牧头顶,敲了三四下。 养士,顾名思义,即是养死士护主。 但这些庄人,哪里是什么死士,皆是肝胆相照的生死老友。 “只是庄人?”老头眼色奇怪,“那你这小东家,估摸着为人不错。噢,那我不打你了。” 都特么把头敲肿了。 “先前问你借船,你若是大方些,又何至于现在。” “不瞒前辈,我也要用船。”徐牧脸色微微不悦,好不容易打听到,今天是下游祭河母的日子。若是去得晚了,别说救孩子,收尸都来不及。 “水灾尚在,你渡个船作甚?” “那你又抢船作甚?先前见你,不是会轻功?” “十八年的老寒腿,再碰水就废了。”老头白了一眼,将目光投向下游的方向。 “今日听到,下游又有老庙人在活人祭,我去走走。” 走走?你倒是用轻功走啊—— 徐牧突然顿住,错愕地抬起头,“前辈也想救孩子?” “不可么?莫非老夫生得不似好人?” “前辈,并非这个意思,我刚好也想去下游走走。” “你也去?” 老头有些好笑起来,笑了会,长满褶子的老脸上,却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欣慰之色。 “原本多走点水路,便把你推下江的。算你运气好,老夫今日不宜杀生。” 徐牧面色无语,也不知这老头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一个能抢船救孩子的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太坏。 “前辈是个侠儿?” “嗷!你总算问我了!白衣胜雪,一手仗剑一手执箫,我自然是大侠!” “前辈可有诨号?我听说每个侠儿都有的。” “玉面小郎君诸葛范。” “前辈的年纪有些浮夸。” “你当我是浮夸吧。” 四桨江船,顺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