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原来不叫马六,单名一个超字,全称马超。 让徐牧一度惊为天人。 据说曾在赌坊,输得差点要当婆娘。最后一手压了双六,嘴里“六六六”把嗓子都喊哑了。开盘大中,至此收手,隔日便去官坊改了名。 极其普通,会跟着老官差讹人银子,也会在讨得徐家庄的醉天仙后,偷偷带回去给家里老头喝。 不是正路人,也不是太歪的人,诸如望州城里的官头田松。 见着三架马车驶来,当值的马六挡了身子,将另外两个官兵隔开。马车呼啸而过,不多时,便从东门出了汤江城。 …… “二位,日后探清楚了消息,再回汤江城。” “入乡过野,除非遇着祸事,寻常时候不得动刀。若遇着躲不开的,便遣人去常家镇通报留言。” 坐在马车上,徐牧语气沉沉。 黑夫要请坊船,还未渡江而回,眼下由另一个稳重些的棍夫暂时带队。 左右两边的陈盛,以及另一个棍夫,各自拱手抱拳,循了一个方向之后,匆匆散去。 三头并进的马车,只剩下一头,一下子显得孤零零起来。 “牧哥儿,往哪走。” 徐牧沉默不语,第二次,他有了如丧家犬的落魄感觉,偌大的纪朝,似乎没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 “若不然入长阳,老周会保着我们。” “去澄城也行,李小婉不是官家小姐吗?” 徐牧淡淡摇头。 并非是倔强,徐家庄寄人篱下,不是他想要的。这黑漆漆的世道,终归只能靠自己。 徐牧寻思着去路。 抓壮丁的事情,天知道要闹多久。加上四大户的补刀,回得早了,指不定还要被遭殃。 半柱香后,周遵周洛骑马远绕而返,从后急急追上马车。 “东家,庆幸我等早出来一些,汤江锁城了!” …… 汤江城。 四大户的管事共聚一堂,包括卢子钟在内,皆是推杯换盏,给面前一个胡茬大汉,热络地敬着酒。 胡茬大汉叫薛通,是内城护国营第六哨的都尉头子。这次领了兵部的公文,前来汤江城招拢民夫。 说是招拢,但明眼的都知道,这其中代表着什么。 老油布挤一挤,尚且能出半两油。何况,这好端端的一个肥差。 “千两银子,只取一头。”卢子钟堆出谄色,将一个银箱子,缓缓推了过去。 薛通长满老茧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按住了银箱。 “官家杀人,可是罪加三等。” “薛都尉抓了小东家,当是有办法的,二千里的边关路,死个人很正常。又或者,他不服征召,忤逆了官家,被就地格杀了?” 薛通露出笑容,把银箱子抱到了膝盖上。 “一个小东家,难得让四大户费这么大的手笔。” “汤江城里的民夫,我等也会帮着薛都尉,凑出三百人。如此,薛都尉可放心前去。” “他若是忤逆,不服征召,便就地格杀。若是认了民夫的命,迢迢二千里,也活不得。” “左右,都是一个死字!”卢子钟吐完最后一个字,脸色显出微微的疯狂之态。 这桩子的生意,薛通是满意的。官家有命在身,寻常百姓,还能发了天不成。 “那小贼子的身上,没猜错的话,估摸还带有二三千两的银票。而且,我估计的话,小贼子无权无势,很有可能,会往常家镇的方向跑。” 卢子钟抱袖起身,笑着作了长揖。 “这一轮,要恭喜薛都尉了,至少能入三千两的银子。” 薛通脸色微微变得扭曲,但很快又掩饰了去。把最后一杯酒仰头喝尽,他起身抓朴刀,抱了拳,便急急往外走。 粗犷而睁圆的眼睛,满是贪婪的意味。 …… “催马!” 远离了汤江城,徐牧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一头马车以及两匹烈马,一时间,蹄子踏得飞起。 “东家,往哪?” “先去常家镇那边。” 常四郎虽然不是什么朋友,但好歹权大势大,也有生意往来,到时候,陈盛和黑夫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去应急一下。 常家镇离着,至少还有上百里路,怕遇到抓壮丁的官兵,徐牧只能把马车往小路里赶。 沿途之中,亦看见不少避祸的男子,皆是一副凄苦之相,其中还有上了年岁的,跟在最后,跑得脸色死白。 “东家,那老汉都断腿了,应当不会被抓的吧?他跑个甚!” 循着周遵的声音,徐牧抬起看去。 发现前方的烟尘之中,一个拄着树棍的断腿老汉,眼眶发了红,手脚并用,艰难地挪着单腿,蹒跚而行。 多走几步,忽然一下子摔地,满身沾了灰尘。老汉昂起了头,冲着头上的天公,嚎啕大喊。 即便是个瘸子,即便年入古稀,但又如何能知道,那些抓壮丁的官家,不会拉着他充数。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 想着这一出诗句,徐牧冷冷咬着牙。这狗曰的世道,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