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松趔趄下了马,连身子也站不稳,若非是周遵赶紧扶住,估摸着都要摔了。 “田兄,这是怎的?”徐牧皱了皱眉。 此刻的田松,满脸尽是淤肿的伤口,一条手臂似乎折了,总是藏在袖子里。 连朴刀的刀鞘都不见了,只用一张又污又黄的油布裹着。 “田官头,怎的!”正在啃羊骨的司虎,也蓦然气怒,抹手而起。经过上轮的事情,在他的心中,田松便等同于老友了。 “哪个动你?你且说,我帮你揍人!” “无事的。”田松更咽了一句,摆着手,趔趄走入了馆子里。 田松不说,徐牧也不便追问。但大致猜得出来,应当是官坊那边的事情。 “田兄,若是不嫌弃了,便弃了公职,来我的庄子里,月俸不会少。”犹豫了下,徐牧试探开口。 和司虎一样,这一刻,他也把田松当成了边关老友。上一轮的杀榜,没有田松的帮忙,那道坎会很难过。 “公职弃不得,若非如此,我便不会拼着罪身,去做个小官差了。” “我父便是官家的,死于一场剿匪之中,我从束发之岁开始,便想着吃一份官家粮俸,带刀抓贼,保国安民。” “但以前,好像走歪了的。” 嘴巴开裂,一时张不开。田松便在酒碗里浸了双筷子,让酒水顺着筷子,滚入他的喉头。 干烈的咳嗽声,适时而起。 “我父说,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狄终不还。但我先前,是个狗吏啊!哪儿来的征战沙场,我从望州逃了的!像鼠辈一般逃了!” 田松揉着眼睛,揉了许久,只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干笑了几声后,急忙要敬酒。 在场几人,都纷纷举起了酒碗。 刚吃了一碗,田松又捂了脸,泪珠子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徐牧静静看着,并没有阻止,也没有相劝。 在很久以前,他以为像田松这样的,内心里并无家国。但现在才发现,让这些人病了的,大体上,并非都是他们自己,而是这个,早已经污浊不堪的天下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