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城,站在城头上的赵青云,皱紧了眉头,看着下方的北狄大军。 已经第三日了。 北狄大军似是决定了一般,不甘不愿地拔营,往北面行军。 握着拳头,赵青云很生气。驱逐蛮夷的头功,应该是他的,到如今,仿佛是越来越远了。 咔。 赵青云面前,一个吊在半空,仓皇修墙的民夫,猛然间断去了一条麻绳,仅余最后一条,受力不均,隐隐也要断去。 “将、将军救我。” 赵青云冷着脸,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没走出几步,吊在半空的民夫,一声惨叫之后,坠入了万丈深渊。 城墙之下。 数不清的百姓民夫,即便在雨停之后,依旧是瑟瑟发抖,三两成群,紧紧挤成一团,眼巴巴地看着往来的官军。 只期望这一日,能早些推来馊食。 死了的人,被扛上了马车,大多都死不瞑目,蜡黄的脸庞上,鼓着深凹的眼睛,死死地面向苍天。 喜娘站在木棚前,送走了第五具熟人的尸体,想放声哭一轮,眼泪还没涌上来,便被吹过的凉风掐去。 不远处的木棚,廉永站起了身子,饮了一口亲卫递来的热汤,才让自个稍稍润红了些。 “将军,赵青云让你去议事。我等来了多日,他不闻不问,现在倒好,知道十几万狄人被堵,便想着让我等卖命了。” 廉永并未答话,抱着老刀往前行,每走出几步,老迈不堪的身子便会顿住,再吐出两口污浊的老气。 中军帐便在不远。为了迎敌,赵青云早早把中军帐,迁到了城门不远之地。 掀开帐帘,廉永脱了头盔,露出满头的苍苍银发,才沉默地寻了张马扎坐下。 “老将军喝口热茶。” 廉永平静地接过,放到了一边。 “老将军也知道了。”赵青云坐在主位上,淡淡开口。 “十几万的狄狗,被堵在了两城之间,敢问一句,老将军有何高见。” “出城,杀敌。”廉永想了想回话。 “杀得哪门子敌!外头的北狄大军,可还有十几万的兵力!再者说了,狄人善骑,我等不过八万人,出城与狄人打遭遇战,便是送死!” 在旁不远,刘祝冷声发笑。 “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狄人不攻河州,是粮道被截,粮草辎重缺失。我这几天还上城头观察过,狄人每日收拢的草料叶梢,越来越少。” “你以为狄人饿到吃草料吗!老将军莫不是上了年纪,脑子中风了。” 主位上的赵青云咳了两声,不像刘祝,他其实明白廉永的意思。当然,明白归明白,但并非说要支持。 “马料收集得少,那只能说北狄大营的马,越来越少了。但这几日又无战事,原因只有一个。” “狄人在杀马,充作军粮。” 刘祝老脸微红,闷闷地冷哼了一声。 “老将军,这样如何这一次出城破敌的事情,我赵青云拜你为冲锋大将,你可带着本部人马,出城大破北狄。” 听着,廉永一下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里有了泪花。 他何尝不明白赵青云的意思,是怕战事失利,先选好了替罪羊。当然,若是大胜的话,这军功便会全抢了去。 “老夫听说……赵将军当年在望州城头,也是筒字营吊卵的好汉。筒字营啊筒字营,望州城外百多里的路段里,当初百姓念其悲壮殉国,还有不少筒字营殉国的碑文,立于各处乡野。” “赵将军,你不愿去,那我便去吧。” 廉永站起来,满头银发在微风中飘舞。 赵青云极度不悦,也懒得回话,挥了挥手,让廉永自个退出军帐。 廉永似笑非笑,走出之时,端端正正地戴上了冲角盔。 “那一年吾有十九,立志报国!用尽鄙薄之财,打造一把环刀,枭首破敌!四十七年风雨去” “刀老,人未老。” …… 望州城的上空,即便停了雨,依然有散不去的暗沉雾霾。站在城墙下的空地上,徐牧凝着神色,注目着面前的二辆投石车。 古时的投石车,是利用杠杆原理来抛射石弹。作为差一点成为物理课代表的徐牧来说,这并非是太难的事情。 唯一要改进的,便是抛射的距离。 那一马车的崩火石,早已经急不可耐了。 “司虎,试一下。” 听着徐牧的话,司虎脸色狂喜,几步奔跑到投石车下,便扯住了十余条绳索。 “封秋,把巨石放上去。” “还有陈先生……还请离远一些。” 正站在城头的陈家桥,转身见着司虎的姿态后,惊得用轻功飞走。 封秋带着三四人,把收集到的一坨巨石,小心地放入牛皮缝制的弹兜里。 “牧哥儿,我松手了!”司虎脸色涨红。 “松!” 随着司虎趔趄松手的动作,那一坨巨石,随着杠杆的抛射,从望州城里,呼啸着抛了出去。 城外五百步的一片野林子,瞬间有几株老树,惶惶而倒,打起漫天的尘烟。 在场的人见状,都忍不住高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