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宫,连袍子都没换,徐牧便往后院的偏房赶去。半途中犹豫了下,急忙多提了两坛酒,练了练笑容,才缓着气继续往前走。 “爹,儿回来了!”只走到偏房前,徐牧堆上了练好的笑容。 “儿不孝,迟回了些,今日和各位爹爹,不醉不休。” “滚蛋!”诸葛瘸在屋里骂骂咧咧。 最终,还是老秀才喊着“我儿李破山”,将门打开。 徐牧恬着笑脸,小心地往屋子里迈入。还没多走几步,陈打铁的打环大刀,忽然就劈了过来。 徐牧脸色一惊,抬头急看,才发现大刀不知何时,又被陈打铁收了回去。 屋子里,襁褓里的徐桥,约莫受了惊吓,开始“哇哇”地大哭。 “酒喝多了,手抽了一下。”陈打铁面无表情。 “老铁,干脆劈了,反正有大孙子,我们捧他做个蜀王,也未尝不可。这儿不成器,居然连个成都都看不住。要不是小狗福猛一些,老子们就下黄泉了!”诸葛瘸依然在骂骂咧咧。 徐牧明白,贾周先前布计围杀司马修,以成都为诱饵……虽然说有惊无险,但终归被闹了一波。 “爹,我抱抱我儿。”徐牧笑着伸手。 “你抱个卵,我跟你讲,我这孙儿,以后我仨人来教!” “读书!” “打铁!” “做侠儿!” 徐牧一阵头大,对于徐桥这个儿郎,他可谓寄予了厚望。按着他的设想,以后若打下江山三十州,那么徐桥就是太子,甚至皇帝。 退一步讲,哪怕有生之年无法席卷天下,那么徐桥也是幼主,蜀州的未来王爷。 徐牧还想再说两句,才发现诸葛瘸已经努着嘴,将儿子送回了他怀里。 “讲归讲,你好歹是个爹。” 徐牧赔笑了声,才认真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襁褓。血脉相连,一股奇怪的感觉,开始蔓延在他的胸膛,使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摸去孩子的肉脸。 却不曾想,小徐桥也突然伸手,用肥肉肉的指头,勾住了他。 徐牧怔了怔,眼睛有些发红。 “先前成都的事情,在后面出现侠儿军的时候,我便知晓了,肯定是做局。”诸葛瘸语气有些闷闷。 “小军师确实厉害,无愧于毒鹗之名。但这样的局,以后莫要再用,若是其中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你便血本无归了,你很豪啊,你赌个鸡毛!” “爹说的对。”徐牧赔笑。在这场祸事之中,听说面前的三个老头,同样大展神威,和小狗福一起,守住了王宫。 “铁坊那里,已经重新开工了。”陈打铁抬起眼睛,扫了徐牧一眼。 旁边的老秀才无话可说,只得斟了一盏酒,捧到徐牧面前。 “韦家的新家主韦春,拖着病体,这些时日都在城里奔走,先前的时候,也来见了我仨人,让我仨人劝说,希望你网开一面。” 徐牧一时沉默。 韦秋背叛,家主韦程饮毒就义,只留下最后一个体弱多病的大公子韦春。 “要杀要活,全在于你这个蜀王的一句话。”陈打铁在旁开口,“但我只说一句,大公子韦春,若非体弱多病,长年卧榻,造术更甚于其父。我问过了,你当初的盾船,韦春有大功。” 徐牧怔了怔。 “看我做卵,莫看了,你不是老子亲生的,老子可没你这丑儿。”陈打铁骂了句,“我知晓你的想法,若想找些替罪的,用来安抚民心。去小狗福那边问一下,你的仨爹,已经帮着抓了七八个俘虏,捆在那里了。” “我儿李破山啊,以一人之过,全族连坐抄斩,并没有错,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但不管怎么讲,仁君之风,更是民心所归。” 徐牧呼出一口气,抱着徐桥起身,冲着三个老头,躬身一礼。 …… 韦府,门可罗雀。 在成都叛乱之后,许久没有人来拜访了。连着府里的家丁婢女,都跑了不少。 拖着病体,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撑着身子坐在案台前,奋笔疾书,写着昭罪状。 韦家出了叛徒,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足以灭杀九族的事情。 停了笔,韦春闭目喘息。许久,才再度缓缓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屋外的世界。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韦春掏出手帕,颤着手捂在嘴上,等松手时,手帕上已经沾了二三朵血梅。 他的夫人捧药而入,未开口,便是一番泣不成声。 “我等会入王宫,将昭罪状献给蜀王,若他不允,我便自绝于王宫里,步吾父的前路,保、保全韦家。” “若无痨病,吾此生,怎愿做个卧榻的病公子。” 韦春收起手帕,喝了药汤,慢慢仰起惨白的脸,嘱咐了一番自家夫人,才迈着趔趄的脚步,准备出府入宫。 不曾想,只走了没几步路,便发现一个家丁,战战兢兢地领着几道人影,迎着他走来。 远远的,魏春便听见家丁带着颤栗的呼喊。 “家、家主,蜀王来了!” …… 韦家的厅堂里,韦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坐着客椅的徐牧,沉默看着面前的病公子,心底有些惋惜。 “起来吧。”